不想死,而且再鬧下去肯定便宜別人白看笑話,但望著許平那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暴躁表情,餘豆果忽然就覺很委屈。
然後餘豆果又想起來了,就是這個人,就是這個跟自己說話從來沒好氣的家夥,昨天也見證了自己丟人現眼的全部場景。
與此同時,蔣升那張清秀又刻薄的臉也立刻出現了,還有他直氣壯說話的高傲模樣,與許平這臉一塊,在餘豆果眼前重疊交映。
本不該拿兩個不相幹的人作比較,但他們高傲不肯讓人的部分又真的相似,於是餘豆果腦子裡全是與他們爭鋒相對的畫面,無法停止。
為什麼這些事就非要反複重演呢?餘豆果越想越不明白,只能把到了嘴邊的一百句髒話狠狠嚼碎,痛苦地都吞回那肚子裡去。
自覺並沒對他們太壞,可偶爾的偶爾,他們都會對餘豆果露出差不多同款的幸災樂禍表情,看起來倒是很壞,以至於餘豆果都懷疑他們是真的討厭自己。
是我不配嗎?餘豆果想可能是,哪怕我再想掏出一點兒真心與真意去奉獻,大概也無人樂見,因為像他們那種人,被許多人愛慣了,根本不差我這一點。
餘豆果因此怨念地低咳起來,喉嚨幹澀得發痛,痛到再度清醒。
而這份清醒的代價,是他失去了更多鬥志,自覺是個醜了吧唧的舊玩具,在難過和矯情裡,不知不覺就耗光了電,十分的不體面。
講真,誰誰不上醫院就不上醫院唄,誰誰他嗎離了誰誰還能死嗎?大家都成年了,自己得對自己負責吧,餘豆果沒了耐心,懶得再接過許平之前那不好的話頭繼續吵下去。
不止不想跟許平慪氣,就連看見前方的代駕師傅還在豎起耳朵偷聽,關心這後排的全部動靜,他都假裝沒發現,只道:“師傅,車往東洲路那頭開。”
說完,他又指著許平道:“到了路口他跟你說怎麼走,離原先那個目的地不很遠,然後麻煩師傅你送他上去家裡,後邊的路我自己開回去就行了,等會我多給你200塊。”
能掙多點錢代駕師傅自然無有不應,立刻爽快答“可以”,但許平先是一愣,然後反駁:“不用,我腿又沒折。”
是沒折,但是也不利索啊,餘豆果瞅他那固執的死德性,鄙夷又嫌棄:“哈!”
對他這不屑語調,許平深深地皺起了眉:“你跟這陰陽怪氣的什麼意思?”
其實沒怎麼,餘豆果就想,沒什麼啊大哥,您真是我大哥,瞧瞧我這想對您好點都是我不是,也不知道怎麼就給您累著了,所以老惦記著給我點難聽難看的。
從前沒細想,但今夜發生了太多無聊事,於是餘豆果一悟再悟。
那平心靜氣的好言好語,是真的不是裝的說不到三四句,而為一句兩句稍微不中聽的話,不是立刻陰陽就是爆炸,之前他對蔣升假裝瀟灑一走了之,而如今對上了許平,就像是遭了報應,氣得走開之後還得氣得走回來。
能堅持在一塊做樂隊八年,已經遠遠超出了預期,餘豆果心想操蛋的,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塑膠同事情。
心累,頭疼,餘豆果著實分析不大出來什麼去與留的利弊,只有份專屬於爛人的委屈倔強駐紮在腦子裡。
可以確定的是,反正許平不是蔣升,反正如果不從夏憲樂隊離開的話,餘豆果就必須成熟起來,掌握一般成熟人兒的基本生存技能,把某些話放在心裡想,但不說出口。
剛好,這會連嗓子都好像咳破了,正適合偃旗息鼓。他便對許平道:“等會自己跟人家說你家怎麼開過去啊,我躺一會先,別跟我說話了你!”
如此斬釘截鐵地說完,餘豆果就看許平張開嘴又閉上嘴,模樣困惑卻也委屈。
他是委屈什麼啊委屈?懶得多想,餘豆果朝著與他相反的車門方向,冷漠地人一挪,眼一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