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鳶眉心擰著,神色既痛苦又煩躁,咬著牙根沒有說話,心想,自己能讓他這麼生氣也是頭一份了吧,會讓他記住吧。
兩人無聲的僵持,頭頂的吊燈又開始了博弈,忽閃忽閃,不知曉自己的命運到底是何。
過了幾秒,又或者是十幾秒,樓明嵐像是失去興趣,周身緊繃的氣場鬆了些許。
“你在跟我生氣。”他忽然開口。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在謝鳶落荒而逃的那瞬間,他就確定那輛紅色賽車沖出緩沖帶時所散發的侵略,怒氣,甚至是若有似無的反抗,恨意,都是沖他來的。
樓明嵐鬆了手,血跡沾染在他手心,他略顯煩躁地用指腹碾磨,讓兩種顏色的血跡融合,才終於抑制住情緒,溫和地開口:“謝鳶,我做什麼了,竟然讓你恨上了我。”
謝鳶眼睫輕顫,視線下落些許,停在樓明嵐敞開的、繡著蝴蝶紋路的衣領上。
心髒開始發出鈍痛,恍惚看見蝴蝶飛舞,一瞬間,他好像又回到車門開啟時,渾身發軟,張口都說不出話的時候。
事實上他說出話來了,輕不可聞的兩個字。
“沒有。”
樓明嵐抬眼,重新看向謝鳶,那目光沉靜地像是審視,又像是等待。
過了好久,謝鳶抬手,抹了一把流到眼尾的血珠,開口說:“就是覺得……”
“覺得什麼?”樓明嵐問。
“我們不是一路人,我,”謝鳶停頓下來,做了個深呼吸才繼續開口。那聲音很輕,有些尾音幾乎聽不見,可樓明嵐還是聽見了。
樓明嵐心緒一震,目光凝在謝鳶臉上,看見他垂著眼皮,那抹紅留在他眼尾,讓他露出的那一點笑容,都變得刺眼。
“自作多情,太難看了。”
謝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口的。說出來並沒有輕松,但他仍然不可抑制地升起期待,像期待審判一樣,期待著他的愛神說些什麼。
可他知道不會有的。
因為他的“愛神”,不是真正的愛神。
一直到那盞殘破的吊燈徹底熄滅,沉重的黑暗壓下來,滿室寂靜中,依然只有相顧無言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樓明嵐低而緩的聲音響起:“你在包廂外面,聽見了?”
謝鳶沒有回答,只是好像很艱難地開口:“對不起。”
沒有了之前的輕佻,全然真心實意地感到抱歉。
樓明嵐沒有說沒關系,他後退一步,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裡抽出一方手帕,遞到謝鳶面前。
等到謝鳶接過,他才輕聲說:“我知道了。”
之後樓明嵐轉身離開,留謝鳶一個人在滿室狼藉之中,在一片昏暗之中。
眼尾又傳來液體流淌的感覺,謝鳶抬手摸了一把。
這次沒有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