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真孫子,又孫又賊。
進宴會廳,謝鳶一抬眼就看見了褚老的孫子,油頭粉面,像青蛙,謝鳶只看一眼就別開眼看向旁邊,然後目光就不動了。
在孫子的斜對面,站著一位穿白西裝的年輕人,他身量很高,比周圍人都高,留著及腰的黑色長發,如墨一般潑散在腦後,側身時露出雪白的半張側臉,側顏利落,眼如點漆,光華璀璨的燈光下,微彎唇角的丁點笑意,就對得起風華絕代四個字了。
不像個商人,像個仙人。
和從前很多次一樣,謝鳶遙遙地停住目光,然後尋找他的變化,這回是覺得瘦了,也可能是衣衫寬松。
離得遠,謝鳶不太確定,當然他也沒機會靠近去確定。
他們不是一個圈子的人。
紀承叫了他一聲,說是遇到認識的人,要帶著他過去打招呼,謝鳶跟著去了。
他來都來了,今天很給面子,也跟聽話。
無聊地寒暄一圈,紀承又帶他去見了褚老先生,讓謝鳶意外的是,褚老說他知道謝鳶,提起了他前段時間做了一起並購案,誇他做得好。
謝鳶笑笑,低頭受了這頓客套的誇贊。
待到褚老離開,謝鳶再回頭,廳裡已經看不見那人了。
之後紀承又去見了幾個釣魚的同好,謝鳶沒跟著,聽說後面有個花房,便自己溜達著過去看看。
他在津南的別墅也有一片花園,當時買的時候,隨手種了許多洋桔梗。
津市冬天氣溫低,入冬之後,就沒見花開過了。
褚家的這座莊園佔地很廣,還有個高爾夫球場,花房就在球場旁邊的一棟小樓邊。
裡頭春色明媚,花朵嬌豔,其中幾株綠色洋桔梗開得格外好,謝鳶看著,便想著回去也建個暖房,這樣就可以一年四季都是花期。
暖房溫度高,謝鳶出來時穿上了大衣外套,這會兒覺得有些熱,沒待多久就出來了。
再次經過高爾夫球場時,倒是在一處較高的山坡上看到了一群年輕人,都是和褚家關系不錯的家族的小輩,褚老的那位孫子不知道上哪牽了一隻哈士奇,站在一位高挑女士的女士旁邊。
是樓明嵐的堂姐,樓明月。
謝鳶經過時,正好聽到孫子在說什麼“我看嵐總就是吃齋唸佛久了,多少有些優柔寡斷,不像明月你,有決斷。”
吃齋唸佛。
倒也沒錯。
畢竟樓明嵐以前在寺廟裡住過好些年,還跟著寺裡的住持去泰國交流佛法,在那邊的寺廟裡待了一段時間。
後來祖父病重,他才進了公司,為了區分公司裡已經存在的各種“樓總”,大家都叫他嵐總,哪怕在幾年後他出任董事長,也沒有特地糾正別人這麼叫他。
謝鳶抬頭,瞧見孫子看向樓明月的眼睛裡有明顯的恭維和討好,和他腳邊的狗差不多,一時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這聲音不輕也不重,卻恰好被敏銳的樓明月捕捉,漂亮的眼睛斜掃過來,滿是居高臨下地打量和審視。
旁邊的孫子也看過來,皺眉開口:“你笑什麼?”
謝鳶看著搖尾巴的狗子:“這小狗狗諂媚的樣子蠻好笑的。”
孫子臉色微變,直覺他在指桑罵槐,可手裡的狗實在沒出息,見到生人,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什麼,扒著裝著高爾夫球的球簍站起來狂搖尾巴,咧著個嘴啃高爾夫球,的確很諂媚。
謝鳶又笑了起來。
謝鳶的五官很標緻,麥色面板,眉眼濃烈,微勾嘴角淺笑時,明亮的貓眼會流露出幾分痞氣,非常的挑釁,可當他笑容加深,嘴角露出兩道明顯的括弧,痞氣就消失了,反而漾出幾分明朗朝氣。
孫子想在心上人面前裝大度,到底是沒有找麻煩,只是問他:“你也是來參加壽宴的?誰邀請的你?”
“自然是今日過壽的人。”謝鳶說。
孫子聽了這話,又看了眼他的穿著,沒再為難。
謝鳶也沒興趣多留,轉身離開,只是沒走兩步,就又停下了。
在他側後方,一道純白色身影闖入視野中,在大片綠色中奪目逼人,陣風忽起,長發翻飛,樓明嵐安靜地站地勢稍低的小路盡頭,微微抬起臉,看著謝鳶。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對,謝鳶有一瞬間的失語。
好一會兒,又或者只有幾秒不到,他感覺到手心酥麻,來電鈴聲打斷了這一瞬間的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