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咬字很輕,念起這一首詩,搭配具體文字內容,讓他下意識聯想到巧克力。
不是甜膩的白巧克力,不是會糊住口腔的牛奶巧克力,也不是有些發苦的黑巧克力。
而是隻存在於電視廣告畫面中的柔順的輕盈的雀躍的那一種巧克力。
無法控制自己想要認識這個聲音的沖動,梁靳深靜靜站立,聽著她唸完了一整首詩。
物理書上有關於聲音的章節中貼著一小段實驗,儀器發出不同頻率的聲音,可以牽連可傳遞聲波的平面上的沙礫高速顫抖與遷移,最終呈現出代表著聲音自畫像的圖案。
倘若聲音具有景深,那麼在這首詩歌的時間裡,梁靳深只能看得見她。
不可理喻、難以言喻、言不由衷;梁靳深無法解釋自己對一個不知名的聲音一見鐘情的荒謬。
當天的所有都是陰差陽錯。
在樓道差點與她相撞,替她拿起跌落在地上的那一本《雨水直接打進眼睛》,莫名其妙走進圖書館,租借了《雨水直接打進眼睛》隔壁的《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
曲鄔桐。
那個聲音的名字叫曲鄔桐。
梁靳深對自己那一段時間的狀態感到糟糕,糟糕到讓他的心跳加速。
資訊課上珍貴的自由上網時間,他在搜尋引擎的輸入框中敲入“聲控”這兩個字,有些羞恥地看完了相關科學或胡謅地解釋。
重新用耳朵去認識這個世界,從流行樂曲到生活碎響,梁靳深卻無法再臨摹那一個被聲音擊中的剎那。
或許他並不是所謂的聲控,他只是對這個聲音過敏。
高一上學期第一次月考表彰大會,在總分前三名的頒獎過程中,梁靳深將聲音與人名與樣貌再一次匹配成功。
曲鄔桐接過校長手中寫著第一名的獎狀,言笑晏晏地沖老師道了聲謝。
他的動作卡頓,那些在校園不同角落音柱下暫停的中午坍縮成這一刻的慌亂。
梁靳深屏住呼吸,扭過頭,撞見她唇角毫不收斂的笑。
“原來是喜歡我的聲音啊。”呼氣,曲鄔桐偏斜身子,倚靠在他身上,故意湊近他的耳邊開口。
他點頭,任憑臉頰的熱度蔓延到脖頸。
明明只喝了三杯紅酒,為何腦袋會暈眩至今,曲鄔桐窺探到一個謎題的答案,卻說不清是滿意還是失望。
耳環纏住頭發,他的手指也纏住她的指尖。
第二次重回縣城,順利得不像話,曲鄔桐變成遊客身份,不再為某個熟悉的角落與劇情而煩惱。
很簡單很短暫很不留痕跡地停留,她又要飛走,她並不屬於這個潮濕的悶熱的多雨的縣城。
“等冬天,我們辦婚禮吧。”
在飛機上升而産生的耳朵疼痛中,曲鄔桐輕飄飄地下定決心,對著梁靳深開口。
此刻的心情不亞於她對他提出結婚要求的那個瞬間,他按住自己毛毛躁躁的喜悅,只敢回複一個字。
“好。”
落地,手機重新恢複訊號,曲鄔桐的手機就蹦出一連串資訊。
“李竟下個月結婚,邀請我們去參加婚禮。”她用手肘捅捅身旁的梁靳深,告知他。
“真是奇怪,明明我比他早了半年結婚,怎麼婚禮還比他晚。”
她嘟囔著,好勝心在這些細枝末節上也叫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