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片子回到診室,她聽見醫生問:“你們家有沒有什麼風濕病的遺傳史?”
“沒有。”曲鄔桐印象中是沒有,語氣有些搖晃。
“那有沒有什麼親戚會有佝僂的症狀?”醫生繼續追問。
努力回憶,曲鄔桐搖頭。
“建議再去做個血常規和磁共振。”醫生下著診斷,“不排除是強直性脊柱炎的可能。”
“好。”她應下,對強直性脊柱炎毫無概念,拎著處方藥,抱著片子回到工位。
在搜尋引擎中輸入“強直性脊柱炎”,頁面瞬間跳轉出許多相關資訊。
螢幕瑩白的光將她的臉照得慘白,曲鄔桐好學地一條一條瀏覽。
“預後:影響正常生活,甚至致殘。”
不自覺地,將這一行文字小聲念出,螢幕上的游標顫顫巍巍,
睡不著,曲鄔桐翻來覆去,腰椎與周圍的肌肉受牽動,軟綿綿的疼。
手術?
需要監護人簽字與看護;而且強直性脊柱炎的治療與康複費用不菲。
曲鄔桐毫無將病歷單分享給曲立與鄔梅的慾望。
就這樣想著想著,她也記不清是幾點睡的,隔日醒來才發現枕頭潮了一片。
那幾天過得渾渾噩噩,實驗漏洞百出,論文錯別字頻發,曲鄔桐不得不承認,她是個膽小鬼。
不然怎麼會連去複診的勇氣都沒有。
胸膛中懷揣著這個患病可能性,曲鄔桐無法開口,沉默地抱著這個秘密生活,誰都沒說,好像這樣就能將一切都翻篇。
可她還是看見了,看見一則新聞,關於“安樂死”,關於“醫助自殺”。
一邊嘲笑自己的逃避型人格,曲鄔桐一邊收藏了那則新聞。
一整個下午的工作與學習效率極高,曲鄔桐存檔,關閉電腦,躲出學校。
隨便跑進一家咖啡店,心煩意亂,將想喝的冰美式點成了甜到掉牙的阿芙佳朵,曲鄔桐又開啟了那則新聞,細密地搜尋相關條件。
需要醫療診斷,需要綠卡,需要赴死的決心。
曲鄔桐可恥地心動了。
是不是要感謝梁靳深,感謝他的同意,感謝他的不追問;讓曲鄔桐能夠自私地藏著這個秘密。
她真是太壞了,曲鄔桐呼氣,梁靳深善良得讓她自慚形穢。
有了他的允諾,她已預約好的下個月的檢查就不用臨時取消了。
梁靳深在她身旁坐下,舉起冰美式,用它碰她被曬得泛紅的脖頸。
濕潤的水汽瞬間在她脖子上凝固,她壓下那些煩躁的思緒。
“謝謝你。”曲鄔桐彎著眼睛對他說。
感謝這杯冰美式,感謝他的心軟,以及感謝那張有可能的綠卡。
天氣依舊是過分的明亮,曲鄔桐和他坐得很近,可以聞到兩人身上如出一轍的洗衣液芬芳。
而後他拿出那一本絕版書,求婚;而曲鄔桐同意了,接吻。
“這個吻的感覺很不錯。”她說,
於是梁靳深紅了臉,低下頭,又與她分享一個吻。
喝完一杯冰美式,梁靳深牽著她的手,與她一起坐上duesne incine的纜車。
落日映照在彼此的臉上,彷彿為彼此的眉眼鍍上了一層沉默的金光。
曲鄔桐別開眼,盯著窗外的風景,語氣被風吹得很輕:“好像現在如果不接吻會有點可惜。”
他摟住她的腰,在橙黃的夕陽下,嘴唇與嘴唇貼在一起;在搖搖晃晃的纜車車廂中,搖搖晃晃的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