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頭,喘息,梁靳深好像剛從什麼惡劣的狀態中掙脫,垂著眸躲著她的目光,“有一點。”
“喝點水吧。”曲鄔桐誤以為真,熱心地低頭從包裡拿出保溫杯。
杯子裡是梁靳深上午為她準備的鮮榨番茄汁,出門前還特意加了幾塊冰塊。
接過保溫杯,指尖相碰,她的體溫好像總比他更高,梁靳深從短暫接觸中汲取溫暖。
仰頭,喉結滾動,連著融化得差不多的冰塊一起吞嚥,番茄酸甜的清新氣息沖散所有壞情緒。
“下次我們再出門,還是要帶一點暈車藥。”
接過水杯,曲鄔桐看著他明顯好轉的臉色,一顆心總算平穩落地,碎碎念地更新著出行經驗。
被她自然而然使用的“我們”這一字眼撫慰,梁靳深虛虛攥了攥拳,調整著自己的狀態,溫馴地答了一聲:“好。”
動車逐漸駛離京市,天氣愈發明媚,曲鄔桐的好天氣綜合症發作。
被京市連日的陰雨天泡得皺巴巴的心情一下就閃亮了起來,她仰起臉迎著太陽,進行光合作用。
在手機上的天氣軟體中輸入縣城的全名,梁靳深預先了解著當地的天氣。
“難得一路晴天。”他對著曲鄔桐展示手機螢幕上那個明晃晃的32°。
曲鄔桐也驚訝:“居然沒有下雨!”
生活在小鎮上,就像生活在某頭不知名鯨魚的肚子中。
潮濕悶熱,時不時還會毫無預備地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水澆濕。
在書包側邊袋中隨身放入一把雨傘是縣城學生無需教學就領悟的小鎮生活守則。
可曲鄔桐早上總是賴床,每次早讀幾乎都是踩點到,根本沒有多餘的注意力來關注雨傘有沒有安安穩穩躺在書包裡。
屋漏偏逢連夜,幾場夏季對流雨總是精準地在她忘記帶雨傘的時刻落下。
曲鄔桐的解決辦法主要靠淋雨,等雨停與林之澄。
如果林之澄那天是父母來接送,那她就會把雨傘借給曲鄔桐;如果林之澄是自己回家,就會繞一段遠路撐傘送曲鄔桐回家再離開。
曲鄔桐總覺得愛情與友情的界線很模糊,有的愛情像友情,有的友情像愛情。
在縣城獨自生活的很長一段時間中,曲鄔桐總是提心吊膽,害怕林之澄不再喜歡她。
林之澄用《我的天才女友》來譬喻曲鄔桐,曲鄔桐也將《油炸綠番茄》贈予林之澄。
在相依為命的幾年中,奶奶曾給曲鄔桐起過一個小名——“柿柿”。
不是“柿子”的“柿”,而是“西紅柿”的“柿”;奶奶希望她有一顆鮮紅的心髒。
一個名字就是一個符號,“柿柿”是獨屬於她與奶奶的接頭暗號。
而奶奶去世後,知曉這個暗號的權利讓渡給林之澄。
高三畢業暑假,曲鄔桐與林之澄反反複複看了不下五遍的《油炸綠番茄》
紙片花園,紅色雨傘,假聖經誓言與惡作劇婚禮,兩人能夠如同背誦語文高考必背古詩詞一般默讀電影中的每一個劇情。
對著電影鄭重約定,兩人的獨居生活開啟第一天,都要去互相的廚房中做一道“油炸綠番茄”。
林之澄一畢業就直接就業,一個人租了個房子在郊區,曲鄔桐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去跟她一起搬家。
兩個廚房小白如出一轍地手忙腳亂;切綠番茄險些切到自己的手,差點把綠番茄染成紅番茄;油鍋加熱水沒擦幹,油點亂濺,混亂一片。
熱騰騰的一盤油炸綠番茄端上桌,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筷,曲鄔桐與林之澄盯著那一盤圓圓的金黃的綠番茄片。
“我有預感,”林之澄說話,“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一輩子的那種好朋友。”
“我也有預感,”憋住眼淚,曲鄔桐跟著開口,“這盤油炸綠番茄可能不是很好吃。”
兩人笑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