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忽然地,笑了笑。
錢富莉雙手將瓶子遞到她手中,又說了許多話,最後重注了一遍道:“我叫富莉,您記住了嗎?太太,這瓶香水送您了,瓶底我刻了我的名字住址,我常在黃浦一帶,有什麼需要的,包括香水胭脂之外的東西,只要您需要的,當然,是合法的東西,我都會為您找來。”
玉生道:“謝謝你,但我要還錢給你。”
玉生將手臂摸了摸,才恍然記起,今天是沒有帶手包的。所以她又望向遠遠的窗面,窗面下,李文樹正在那裡賽馬,她想著,找到他取一些錢。
“富莉小姐,等一等。”
“錢富莉。”
不知誰又在喚她。玉生還未轉過身去,便望見蘇姨太走來了。
是她喚住了她,走近來,正嗤笑道:“李文樹的太太用過的香水嗎?你又到這裡騙人了,錢富莉小姐。”
錢富莉面不改色,喚她道:“蘇姨太太——很久不見,你的玫瑰膏用完了嗎?”
蘇姨太在她面前站住,冷笑道:“你還敢說嗎?我臉上的紅點這幾日才消!”
錢富莉仍淡淡笑道:“哦,你應該是對玫瑰過敏,那是純粹的玫瑰提取,或者你要試著用我近日新進的雪融霜嗎?那是用珍珠粉磨的,用了膚色能變白許多。”
“你在說我黑麼。”
“不是,自然,如果你能像這位太太一樣白會更好。”
錢富莉扭回臉,再次望向玉生。旁的人慢慢走來了,一個個圈圍起來,最終聚散在一塊,或取笑或冷漠地觀賞,彷彿比牆上的畫更好看。
陳太太發了聲,刺得很,道:“你上次賣給我的那頂英國女王的帽子,是贗品。”
錢富莉道:“我只是說,英國女王有一頂一模一樣的帽子。”
轉了話頭,她注視著陳太太,重又笑道:“太太,你今日的唇紅很美,是我為你從香港帶來的那隻嗎?我早就說了,沒人能將這個濃的突兀的紅顏色變美,除了陳太太。”
陳太太飛快地笑了一笑。
她再冷下臉時,只是問道:“你不是失蹤了,怎麼今日溜進來——阮阮,是你給錢富莉發的請函嗎?”
“富莉小姐。”
阮阮微笑道:“請您過來。”
“去哪裡?”
“太太的茶會上是不能出售商品的。”
“我還沒有賣出哦。”
蘇姨太嗤笑著走到了圈中,道:“上海慣騙。”
錢富莉並不回任何人的話,她望著玉生,道:“太太,您要嗎?這瓶香水是我送給您的,不算買賣,離開這個茶會,在任何地方,您可以找我要任何東西。”
玉生點下了頭。
蘇姨太高聲道:“上海慣騙,李太太買過你這瓶香水嗎?那麼你說說,李太太長什麼樣子?”
“李太太當然是很漂亮的女人。”
“你又在騙人。”
玉生聽見陣陣喧嘩陣陣嘲諷過去,只留下錢富莉淡然自若的神色。
直至錢富莉忽然擲地有聲應了一句道:“在南京的安平飯店,是一位叫做孫——”
“孫曼琳。”
玉生終於回了她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