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不稱“二哥哥”了。
而李文樹託她帶回來的仿白狐的領子,她用絨布包得精巧,面無神色地遞向了玉生。玉生接下來之後沒有拆開,只收了起來,不久後,在第一次去蘇姨太太家時才戴了一次。
剛到不一會兒,館門外便有人找愛藍小姐。
李愛藍像是早知是誰了,她讓梅娣去傳話,讓門外的人且等一等,隨後她穿過後院,直回了自己的臥房,原是取了許多現錢出來。李愛藍疊得整齊交給梅娣,梅娣便重又出了館門,交給了館門外的人。
安華姑媽道:“是還大洋貿易的月款。”
李愛藍道:“是,這個月的裙裝做多了幾條。”
轉回臉,李愛藍問梅娣道:“梅娣,你有沒有讓他們下月到銀號裡取款?”
梅娣道:“沒有,愛藍小姐,先生說這樣的開支一律算到家裡來,具體要多少開支,算了後先生會一併託我交。”
“從前不是這樣。”
“愛藍小姐,以後學校的費用也是這樣交。”
李愛藍冷冷道:“我向哥哥確認。”
梅娣無言地,再不說什麼了。
李愛藍冷著一張臉去歇下了,待她走後,安華姑媽方招手喚了喚玉生與她坐一張長椅。安華姑媽從椅旁取來兩只玻璃盒子,鎖金邊的扣鎖開啟來,盒中各放了一隻胭脂罐。一隻是天水青,乍看古怪的很,另一隻是濃赤色,彷彿輕點一點便能在臉上開出萬株春紅。
“玉玉,你看看,哪個色好?”
安華姑媽取出來,端詳著,注道:“她說只能留給我一罐,讓我先選,另一罐要留給長芳小姐——哦,總忘了,如今是陳太太。”
玉生並不問“她”是誰。
“這罐青色多好,春紅是隨時可見的。”
“你與我是一樣的心思。”
安華姑媽注道:“我只是需要多個人來稱贊這瓶青色,我知道那人是你。”
玉生笑一笑。
安華姑媽彷彿想起什麼來,又道:“你為我做的領子也是這顏色,正好相襯!只是你的目光自然很好,只用選了顏色料子去讓人做就是,不用勞累自己來做。”
玉生道:“領子尖角處繡了文殊蘭,如果只是說蘭花,我怕別人會繡成白色,您是愛紫蘭的——不過我總是沒有事做,姑媽,從前我在南京時,比如今更忙碌。”
安華姑媽倒是第一次聽她提起南京。
安華姑媽道:“我記得,許多年我去北平,要買一條林氏綢行的絲巾,要託親帶名去問,定下樣式後做一年半載才能去取呢。”
玉生道:“那是我還未生出來的日子。”
安華姑媽笑道:“是,如果那會有你,我還能託你的關系。”
玉生道:“從前聽過家裡的姑姑說,皇庭真正敗落之後爸爸便帶著我母親回南京了,那時我在肚裡不足三月,折磨得我母親在船上嘔吐不止。”
“林氏在北平的舊址拆掉了嗎?”
“沒有拆,如今爸爸僱傭著兩三人守著,只不過不開門了,只當一塊地放在那裡。”
安華姑媽難得閑敘,又問道:“南京如今只剩一家大行,有多少人馬?”
玉生道:“是,那是祖地,如今只做著幾位太太小姐的旗裝,衣物,所以只僱用四五位打樣、繡花的師傅,師傅不在行裡做事,玄武湖旁的小行常年閉著門,裁好的成布送進去,出來時便已經是一件光鮮亮麗的成衣。”
安華姑媽道:“如今也做棉服?”
玉生道:“每年冬天只做一次,棉服是成批做,供了棉花和裡布料子,爸爸便讓人送到大一點的布行讓人做出來,有的捐了,有的低廉地一批批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