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喝多了酒,尋溪還會舞一套劍,舞的山間竹葉齊飛,他自己也大汗淋漓。
起初安載月還怕他傷風,出了一身冷汗,可尋溪在竹林間笑道:“師兄!你莫擔心!我身體可好了!從小到大,都沒害過病!”
他還是擔心,尋溪卻一笑淡之。
而也正如他所說,許多年來,誰都會發燒咳嗽,頭疼腦熱,除了真的一直健康的尋溪,師父說尋溪有福氣,是一生平安順遂的命。
尋溪還是笑,師父又說他,就是學問不怎麼好,不夠努力,將來如何堪當大器。
尋溪還是笑。
他們在山中過了這好些年月,閑暇時,尋溪會看他寫字,作畫。
安載月總是畫著同一幅畫。
畫中是一位女子,他總是夢見她,夢見她那雙眼,那雙緊盯著他的眼。
那雙杏眸一般好看,卻夜夜讓他不得安眠的眼。
他按著記憶裡,畫了無數幅她,初見的模樣,想象中長大的模樣,腦海中自小到大延伸的模樣,他想,讓恐懼隨著畫顯在紙間,就能從腦海中消失。
這是他內心的驚懼,極深。
可尋溪卻很喜歡她,他說像是仙女。
而同樣讓他驚懼的是,葉尋溪每每晨時,與師兄們打鬧,躲在書後,偷偷憋笑的眉眼。
笑起來彎彎的,像他的母親......
他害怕,他十年如一日的,害怕。
好在尋溪年歲稍大,長大後,就不很相像了,也是長大後,他們要下山遊厲了。
尋溪自然要和他一同。
在此之前,甚至在山腳竹林談話之前,安載月從未想過,從未想過......這樣的事。
在此之前,他......從未。
他和尋溪晃晃蕩蕩走到了山腳竹林,一路上都有人在討論成朝太子的事,這麼多年過去了,連偏遠地區都已經開始搜尋了,更巧的是,如今已經有一對人馬尋上巍峨山了,而他和尋溪恰好錯過。
也有人說,前方另一對人馬查完了鎮子,馬上會來搜這一帶。
他知道,天涯何處,在那些黑影衛的搜尋下,遲早有那麼一日。
而盡管沒有那些黑影衛,他又如何逃得掉自己的恐懼。
都是遲,或,早,罷了。
安載月腳步停了。
尋溪走在前面,提著剛從鎮上買來帶回家的東西,他還抽空打了一隻野兔,說著:“待會兒大殺四方!”
“尋溪。”
他輕輕喚他,他還看著他的身影,不得不認,他與尋溪,是有幾分似的。
是有幾分的。
而比起他,尋溪的眉眼更像......母親。
葉尋溪回頭:“怎麼了師兄?”
“方才,忘買酒了。”
葉尋溪一頓:“啊?好不容易喝一頓,那......”
“我現在去鎮上買,你在此處等我。”
“那師兄你早點兒回來啊!我在這把兔子烤了!等你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