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道:“那你去報仇啊!去報仇......去報仇......啊——!”
聲音尖啞,字字泣血。她在宮中很多年,很多很多年,學會幹活,學會吃苦,學會趨炎附勢,學會討好,狐媚,學會怎樣讓上位者喜歡,什麼都學得會,唯獨沒學會像如今這樣,大吼大叫,尖聲質問,她沒有大吼大叫過,她不會,她不敢,她不能,她不配——
繃布再次浸透了血——她仿若毫無希望的大叫著:“孩子的頭......被踩成......了那樣......葉......尋溪......你見到了嗎,你抱著......你和皇後的孩子,所以......你看見了嗎,你去......去報仇啊,太皇太後,殺了......殺了你的孩子......那是......那是我的孩子啊......”
她語無倫次,急的一口鮮血湧出喉頭,葉尋溪慌忙扶住她,太醫在旁急的也大叫起來:“皇上!切不可再讓娘娘動氣!”
卷耳還在嘶吼著:“她殺了你的孩子......殺了......你去和她鬥......你去殺了她......殺了她啊......”
她吼的沒有了力氣,卻一直不死心的伸出手,探不到孩子,她只能揚了揚,緊緊握著葉尋溪的手:“你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去和她鬥......你殺了她......求你了,你去殺了她......”
太醫嚇的大氣不敢出,早跪在地磚上,一個勁把頭埋著,葉尋溪只是抱著她,用力的,小心的抱著她,良久,卷耳眼角再次落下,不知是悲傷,還是絕望的眼淚。
她也終於聽見了答案。
他答:“......好......”
小宇子被留在了外層戍守,今夜月黑風高,風“呼呼”吹著每個人的臉頰,而所有人的臉龐都是凝神戒備的神色。
馬場那日,太皇太後夥同邱家人意圖對皇上不利,幸好,皇上先一步得了先機,控制住了邵陽殿,圈住了皇後和小太子。
幹戈要大動,他們這一行人也早備了“萬全”,至少也要拼力一試。
可未曾料到,葉嬪娘娘出了事。
這事說來......不知該怪誰,皇上其實留了很多衛兵在雨燕殿周圍,好用以護葉嬪和燕妃,可臨近皇後臨産,燕妃娘娘擔心皇後安危,抽調了幾乎所有的衛兵,於是......給了旁人趁虛而入的機會。
而如今,宮中危急,邱家人虎視眈眈,皇上心思全在葉嬪娘娘身上,這許多日子,都只能他代為戍守。
小宇子輕輕嘆氣,心裡也只裝了一個念頭:“娘娘,您一定要好起來,一定要好起來,否則......否則皇上......”
而這時,遠處傳來聲響,他回頭看去,只見他許久沒見到的皇上,正一個人,在宮道上奔跑,兩側的戰士都輕輕呼喚:“皇上!”
“皇上!”
“皇上出來了!”
而他仿若未聞,只有自己一直不停跑,不停跑,像要逃離,也像要融入這座城......
怕出事,片刻,小宇子點了一撥衛兵,跟了上去。
而葉尋溪真的一直,一直,一直在跑。
他知道宮中如今不太平,說不定哪裡會射出一支冷箭。
他知道他也跑不了多遠。
他知道他知道的......
最終,他停在了一處緊閉的宮門口,他腳步微頓,而後上前拍了拍門,再拍了拍門。
最後是用力的拍門,大喊道:“開門!!開門!!開門啊!!”
小宇子緊跟在後:“皇上......”
“小宇子你讓他們開門!開門啊!!”
“皇上......”
葉尋溪終究是徹底脫力了,他很久沒睡覺了,也很久沒這麼累過,虛過,痛過了......他順著門沿滑下來,跌坐在牆角,而後,雙目迸出淚水。
小宇子呆呆的看著他。
而葉尋溪也呆呆的不動,任由眼淚流下,良久,他輕輕抱住自己膝彎,也輕輕開口道:“爹......娘......”
他伸手捂緊腦袋,疼的幾近哽咽:“孩兒......孩兒沒有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