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幾夜,卷耳還撩撥一下成起潤,但後面越來越冷,她也就沒心思了,冷,手冷,腳冷,冰寒的嘴唇幹巴,連雪水也能借來止疼。
她每日依然看著邱嬤嬤拿著酒,而後的時辰,成起潤在裡面大概生不如死罷,也不能說生不如死,只是邱嬤嬤的酒勁兒效用應是越來越大,因為折騰到過半夜,成起潤一次跌跌撞撞,去摔了桌上的碗瓷,劃了自己幾道,然後才冷靜下來。
連前來號脈的太醫都嘆息說:“莫要給皇上再用藥。”
邱嬤嬤卻道:“耽誤了皇孫你可負責!”
尖酸淩厲,太醫終是沉默。
和沉默的成起潤一般。
成起潤每天日間依然得處理政事,大臣會來此見他,會有文卷每日送來。
也依然的,他們沒有飯吃,皇後娘娘是仙女,她吃的很少,她也可自由進出。
可他們不能。
她和成起潤的夥食依舊沒變,依舊的白水清湯,偶爾給些茶葉,生米,怕皇上真餓死,小宇子也沒來送過吃食了,青魚殿也再無人前來。
他們仿若與這皇城裡,失去了聯系。
即便時有太皇太後“照拂”,即便時有大臣文卷,他們也像活在了一處與世隔絕的孤島。
好在大臣雖不敢忤逆太皇太後,但也會酌量給他們帶一些禦寒的衣物,甚至於卷耳收到過一盒治嘴唇幹裂的藥膏,她沒問,她不傻。
也即便於,這裡,還有皇後娘娘。
可怎地,卷耳也會覺得天地間,這純白雪色間,只有她和成起潤。
她和,至少此刻喜歡她的成起潤。
她此刻,甚至喜歡的成起潤。
如何不是喜歡,此刻。
這裡只有他們二人——
皇城的冬天席捲了每一處角落,後苑連草都不再有,冷的近日一吃飯,就得先給筷子解凍。
卷耳在亭臺的露天小廚房做了簡單的糕點,進了為了議事,更簡單搭起來的小棚子。
這棚子不遮風,不擋雪,外圍就糊了幾層薄板,每每她還得和成起潤找石頭壓著奏章,怕颳起風來,奏章會飛。
她把這黑乎乎,做工粗糙,幾乎算不上糕點的食物放在案幾上,沒有保暖器具,食物從出鍋始沒一會兒就冷了,她低頭看著,成起潤已經抱著一摞長長的文書睡著了,沒一會兒大臣就得來,他夜晚睡不好,白日又忙,只能見縫插針的補覺。
卷耳認得簡單的字,是以匆匆一瞥,知道了和談很順利,也知道了這次戰亂,除了邱家,更有一些有功之臣,裡面不乏徐氏族人,大臣每每來見,也是勸導成起潤一定要培養武將。
成起潤自然知道,知道如今的風雪是誰給的,也自知,風雪中陪著他的人是誰。
她抬眼,在天地半露的風霜裡看著這清瘦俊逸的少年,接著輕輕給他搭好披風。
而後把糕點放置好,自己慢慢退了出去。
今夜依舊風大,雪霜滿地。
成起潤出來的比平日晚,額間又是細細密密的汗珠,還有沙啞瀕臨奔潰的氣息。
無論天氣如何惡劣,太皇太後那邊的折磨依然從未間斷。
他也依然,和此前每一夜的折磨後,不在溫暖的屋子裡,而是出來,在這雪地裡,一直陪著她。
而卷耳感動嘛?她是感動的,她甚至還會心疼這位皇帝。
可感動之餘?她也會想,為什麼在裡面,在床上,不用吹風淋雪的那個人,不是她?
她一直會想。
成起潤依舊在她身邊坐下,如今他們各自也都有抵寒的外袍,而這位皇上似乎是身強體健,日日這樣被折騰,被奏摺掩埋,不得好眠,日日餓肚子下,也沒有生過病,至多隻是疲累。
沒一會兒,他臉上潮熱漸退,接著從袖中拿出先前她送去的黑乎乎的糕點,現下用了一層明黃色的軟布包好,也沒散亂一塊兒。
而這明黃軟布......是成起潤用來擬旨意的聖旨!
卷耳愣了一愣,成起潤把糕點全部敞開放在她面前:“這點心......你用什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