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正暗自思索著去哪兒弄點銀錢,好疏通一下分殿的管事太監。
此時門外有人喊了她一聲,是一聲......尖銳的嗓子。
卷耳心猛然一跳,僵硬回頭,看清來人,還好......不是大公公沖回來了。
卻是常與大公公在一起的二公公。
也是相仿年歲,老相橫生,脂粉亂撲,名字隨意。
卷耳跟著大公公,見過二公公不少次,二公公比之大公公更為變態殘忍,手下折過不少年紀輕輕的小太監。
二公公亦在宮中待了很多年,這次出宮自己不願離開,侍衛來拉都沒用。
年輕的宮人可以選擇不走,因為年輕,能做活。
而年邁的宮奴,最後幾乎都得離開,皇城是個冰冷的地方,適者生存。哪怕大公公,起先也是不想離開的,他在這住了近乎一輩子。
與旁的老奴不同,以他侍奉過先帝的功勞,他可以留在宮中,沒有人會來驅逐他。可先帝駕崩這三年裡,作為一個曾經的首領太監,除了卷耳,他再也指使不動任何人,起先人人還賣他三分面子,到最後,宮裡面的灑掃小太監都有幾次,嫌他人老尿多,大聲呼喝。
大公公自然受不了這些“天差地別”的羞辱,可他也沒有辦法,大勢已去。
且他一個伺候過“先皇”的人,哪個宮又敢要他,他自己亦不願自降“身份”。
於是,他只能在卷耳身上,找曾經威風的瞬間,一夜一夜。
故而......卷耳無法忘記這三年裡的每一個深夜。
每一次,笑意下......冰冷的心髒,每一次,都痛的她幾欲湮滅。
後來太子回朝,大公公問她走不走,卷耳知道他想走了,為著在這不受待見,也為著大公公的積蓄,在這三年裡,被各路小太監盤查,抽拿,大公公吃飯要花錢,冬天燒炭要花幾倍錢,便連住的房子,也要交錢。
這老太監,耗不起了。先帝走的突然,大公公根本未來得及給他自己安排退路和歸路,他如今唯一的“親人”便是卷耳。
他問卷耳走不走時,眼神藏了許多東西,有上位者的俯視,有對親人的眷戀,亦有利益的糾葛。
當然,還有乞討者的悲哀——
那夜卷耳答應跟他一起走,因為那一刻,她決定走。
離開這位沒出息,沒前途,沒根兒的老太監。
而二公公跟大公公不同,他聰明,主子不止成洲幕一個,也願意自降身份。最後求上了一位貴人,留在了宮中,安排了閑差。
二公公也是知道她和大公公關系的,所以卷耳看著他,呆呆沒有動。
二公公道:“看你個小丫頭跟見著鬼的表情!跟咱家來吧。”
卷耳想了想,光天化日的,他也不能幹嘛,便跟了上去。
正值新皇登基,各宮宮人都忙著修繕裝點皇城,他們走到後苑花林停下,在滿地綠草中,二公公這才低聲挑眉道:“你要去的地方,咱家會幫你。”
卷耳一怔,二公公又道:“大公公跟咱家囑咐過了,你呀,心高著——是要進青魚殿的,得嘞,咱家會著手安排的。”
卷耳道:“大公公跟您......囑咐......”
“你以為?大公公早料到你不會便宜跟他走,只不過存了萬分僥幸。”
他扯尖了嗓子:“到底是他無福,身為公公還想著,有妻有兒相伴,妙,真乃妙哉——兒子他是不會有了,妻子?”他嗤笑一聲,說完伸出蘭的有些不徹底的蘭花指,從懷裡拿出一個匣子:“拿著吧,他替你備下的。”
卷耳微愣接過,裡面沉甸甸的,二公公道:“裡面有一些銀錢,還有你素來喜愛的珠寶首飾,他託我轉的,你且先收著,進青魚殿的事兒,等咱家訊息吧!”
“多謝公公。”
卷耳俯身行禮,她屬實,沒想到大公公會為她如此安排。
二公公語氣帶些尖銳嘲諷:“卷耳姑娘不必客氣,日後若是飛黃騰達,可不要忘了咱家——”
“謝過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