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至幽徑處,他腳步一頓,是聞到了......花香,很清,很淡,卻一股接著一股,接著葉尋溪看見了真正的仙境。
這兒並不破敗,而是異常美麗,花牆簇滿了整個宮牆,一簇簇,一束束,滿牆盛放,他突然明白皇城的仙境差什麼了,不是他巍峨山的仙氣,是凡間的花束——
是他入皇城!竟未見過一朵花?
他恍然大悟又覺荒謬至極,難不成是他沒逛過皇城幾處,也沒去過皇帝的花園,只整日被關在東宮,才在皇城沒見過什麼花?
倒是......永康宮見了不少王八。
見他腳步微停,那名宮女淡淡道:“我家娘娘喜花草。”
“你家——娘娘?”
她卻是沒再答,而一路上有這些花,葉尋溪也有事可做,這看那瞧,這時節的花還開的這般好,跟巍峨山漫山遍野花花草草的春日一樣。
他竟也難得的,這許多日子,嘴角似春日一般揚起來。
再往下走,葉尋溪看到了許多自給自足的玩意兒,院裡有藥湯罐,有柴火垛,有葡萄架,還有田,田裡種了菜,他還看到田邊一紮漂亮的鞦韆。
這廢棄宮殿裡——竟別有洞天。
而晃悠悠坐鞦韆上——正望著他的那個女人,葉尋溪腳步徹底停住。
她白皙的面孔上方生了一雙盛水的月牙眼,淡淡的弧度,極好看,而這雙眼笑起來一定更美。
恍然間,他覺得他見過的,她笑著的模樣。
是......是......
竟是他自己的模樣!
“像!像那個賤女人!”
太後的話一下炸響在葉尋溪耳邊,葉尋溪猛然怔住,但他只呆愣了片刻,轉而便恢複了神色。
像麼?世間誰都可說,誰與誰像,各人感官不同罷了,饒是太後,模糊了看,放歪了看,年輕了看,不仔細看,也是和成洲幕容顏相似的。
至於他——
的確,他少時在巍峨山悶頭學典籍時,素來不是學識淵博的料,腦袋埋在書裡看師兄們爭相傳閱,飛來飛去的紙條,只留出額發和眼,一雙印著明眸眉飛色舞的眼哪怕淡淡一笑,就明顯的被師父叫起來解釋古文含義。
這樣無奈的日子,一直待他稍大一兩歲,眉梢眼角褪去稚氣,再怎麼笑都無妨,自裝的淡淡定定,自此才沒被逮著去了。
他這樣徑自思索著,目光仍是盯著她,反應過來這樣不好,畢竟是女子,趕緊低頭,又想了想,再抬起頭,又看著她。
這次應該算打量,以證他心中猜測。
這女子雖看著年輕,但也梳著婦女發髻,打扮雖平常,卻仍舊姿容不減,眼角已有了些歲月留下的痕跡,遮不住的卻是她通身的氣度,而在這種地方,還能擁有如此氣度,見了這所謂的“太子”——他大致知曉對岸人的身份。
“我家娘娘喜花草。”
冷宮,花草,娘娘——
那個女人也望著他,眼角眉梢都淡淡的,月牙形的眼始終沒什麼波動,仿若這雙含笑的眼睛,生來便不會笑。
而葉尋溪心裡自是明白,她是誰,如此氣度,如此居所。
娘娘,皇後娘娘,成起潤的母親,徐氏。
難怪,難怪他一進來,成洲幕就走的如此不加思索,毫無留念。
原是......冷宮廢後,徐夭夭。
民間傳聞,真的不可盡信,原來......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