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了張口。
眼前人卻應聲倒下。
葉尋溪徹底腿軟了,跟第一次學輕功一樣,突然沒了支撐,小宇子身體依然跟個篩糠一樣,見他身子一軟,慌忙拉著他跪下,這次頭都磕破了,嘴裡一直哀嚷著:“奴才有罪!求太後責罰!奴才有罪!求太後責罰!”
而裡面仍舊傳來“咯咯”的笑聲,依然令人毛骨悚然,依然瘮人的可怕,那笑聲簡直滲進了葉尋溪骨頭裡,他突然身體也開始抖了起來,四肢僵硬的厲害。
半晌,邱嬤嬤出聲喊話,語氣淩厲夾摻著冷笑:“太後仁慈,太子殿下既已重新落跪,便是得了教罰,而隨行公公,既保下殘耳,此後更當謹言慎行,莫再犯便是!”
她淩厲嘲弄的話剛戛止,小宇子就不住磕頭:“奴才叩謝太後!叩謝太後!”
而葉尋溪......
他看著一殿面無表情,無一絲活氣的宮僕,侍衛。
似乎他們都不知道他旁邊剛剛倒下了一個人,那個人,他感覺得到,他沒了氣息......
他很想張口問問,口腔裡卻灌滿寒氣,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太後依然在殿內笑著,他不知道她笑了多久,如同他不知道自己此刻什麼心情。
天現出第一縷光的時候,池子裡那隻“千歲”被扒了殼,燉進了一副副藥膳中,又不知後來加了什麼藥材,大臭,整個宮殿,殿內殿外終於變得和太後殿內的味道一樣難聞。
撲鼻的難聞。
葉尋溪和滿殿人在這股歷久不散的腥奇味中,聽見殿內“咕咚咕咚”的喝藥聲,還有起身的聲音,最後是銅鏡破碎的聲音。
太後瘮人幹巴的聲音在夜幕中持續傳出:“去把另一隻王八扒了塞進那庸醫嘴裡!”
殿內默了片刻,又聽見“咯咯”的笑聲,太後笑著慢慢走到殿門口,昏暗月光和晨光交輝下,太後一直盯著他,葉尋溪只看得清她並不挺立,甚至有些傴僂的背,突然慶幸還好......看不清她那張臉。
“你以為,”她莫名的開口,聲音粗啞帶著陰冷,“你父皇把我關在這殿中,我便要不了你的賤命了?”
葉尋溪沒回她的話。
他幾乎,完全,簡直,處於極度茫然中,太後也沒再說,風起,她身邊的邱嬤嬤扶起她,慢慢走進那令人窒息的殿裡。
身邊一直處於驚恐狀態小宇子的聲音還在不住傳出:“叩謝太後......叩謝......太後......”
葉尋溪被風吹的打了個寒戰,全身發抖,腦子裡也閃過一句:“謝你姥姥......”
剛剛發生了什麼......刀......人......倒下的人,烏龜......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慢慢的,慢慢的皺緊眉頭,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一日過後,他被抬上攆轎回了東宮,而小宇子除了神情看著有些虛弱,膝蓋仍舊沒什麼問題,走路依然能走,只不過走的費力些,亦不知,平日裡跪的多司空見慣,這樣都能走。
葉尋溪默了片刻,囑咐了轎子走慢些。
回到東宮,他沒傳太醫,自己用熱水帕子燙了良久,又在寢殿裡待了良久,不知道是在養傷,還是在發呆。
腦子裡似乎什麼都有,似乎也什麼都沒有,再過了良久良久,他傳了小宇子。
小宇子已經上了藥了,走路比先前麻利點,他走進內殿,正欲行禮。
葉尋溪打斷他:“我要見你們皇上。”
真的......一刻都不想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