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苑,你很美,不要聽信他們的話。”
月色下的身影漸漸走遠,沒入無邊的黑夜。裴昭岫扯下腕上的佛串,撕爛了身上素白的衣衫,暮地笑出了聲。
他學佛笑面迎世,學人溫文儒雅,可到最後,自己半人半鬼。
慶功宴過後,最重要的要屬蕭瑤熙的婚事。
封後大典延後,優先佈置嘉禾公主的親事,萬事按照公主的最高禮儀安排,時間緊促,每個人都忙得焦頭爛額。
扶華宮內紅綢高懸,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桃花朵朵盛開,宣告著這春日盛重美好的時刻。
蕭瑤熙說要一個人出去走走,夜沂並不放心,只遠遠地跟在她身後,她只要一回頭就能看見。
雍寧宮的大門布滿了幾層薄灰,還有些蛛絲,想來這幾個月從沒有人打掃清理過。
謝氏現在瘋瘋癲癲,猶如一個三歲的孩童,被特赦出宮,武應帶走了她。蕭琰對外的罪名屬實,往後只能在禁宮度過。長言西卞的身份暴露,這些年偽裝成林皇後身邊的暗衛,因他殺害了許多人,最後被一刀砍了頭。
蕭瑤熙在門前站立了許久,內心情緒紛雜,分不清是哪種佔據了上風。
良久,她雙膝彎下,跪在了宮門口,背脊直直挺起,注視著那扇緊閉的大門。
她無法原諒母後做的那些事,那都是她最親的親人,卻也恨不起來,那也是她的母後。
夜沂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地上那人,剋制著踹門而入的沖動,那個女人萬死也不能贖罪。
“夜沂,有關那個小公主的事情,你可感興趣。”
夜沂轉身的步子定住,銳利的目光投向上座的男人,彷彿他說的話不對就要立馬取下他的性命。
西知遠冷聲開口:“她只是個孤兒。”
西樂顏打掉了自己的孩子,她不會允許自己和蕭氏的孩子存活在世。她找來了一個被父母丟棄的嬰兒,為她取名,將她當作女兒。
這一切並不是西樂顏善心大發,她想讓這孩子代替她的姐姐,代替西樂姝在這世上尊貴的活著。
若到最後,這幫人知曉他們奉在雲端的公主只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本來只該是個小乞丐,該多痛恨自己有眼無珠。
她從未後悔,只要能讓那些人痛苦,讓自己內心的惡意滿足,她甘願犧牲一個孩子,即便那孩子有多麼無辜。
思緒回籠,夜沂步子微動,他並不想告訴蕭瑤熙真正的身世,不願她知道自己生來就是代替他人生活的工具。
他說過的話永遠算數,她永遠是公主,不論是何身份,都是他心中的明月。
蕭瑤熙跪了許久,直到膝蓋上傳來一陣刺痛,她才有了些反應。
她慢慢地磕了三個響頭,眸中酸澀不止:母後,兒臣感激您將我撫養長大,今日一別,或許此生不複相見,愛恨皆散,餘生安好。
一雙墨色錦靴悄悄停在她的身後,單膝撐地將她攬入懷中,撫摸著她的發絲,親吻著她的發頂,眼中滿是溢位的心疼和憐愛。
蕭瑤熙沒有說話,只聽得見耳畔傳來微弱的呼吸。
“夭夭,我們回家吧。”
一個沒有算計和陰謀的家,一個只屬於他們兩個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