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心理素質一流的兔子。
阮寧心想,嗯,她一定是個傻x。而宋中元一定也知道她是個傻x才這麼有恃無恐地待她。
噓,或許連觀眾也早就知道她是個傻x。
阮寧舔了舔嘴唇,默默地喝著雞湯。熱氣浸潤了她的眼珠,她大口地喝著雞湯,滾燙的眼淚不停地在眼圈裡轉啊轉,然後滾進湯碗中,抬起頭時,卻是穩穩的一張平靜的面龐,淚痕都不真切。
她說:“再來一碗。”
宋中元又舀了一碗,拾起鎮痛泵,放在她懷中,把她抱到自己穿著軍褲的腿上,胸和腿圈了一個溫暖厚實的座椅。
他喂她,看她邊喝,一邊倔強地用袖子蹭眼祖。
許久,這雞湯沒了,軟爛的雞肉也都悉數喂給了她,宋中元才放下勺子,看著懷中只剩四條成成淚痕和鼻涕痕跡的姑娘,淡淡道:“想問什麼,問吧。”
阮寧抬起頭,贈了把屏涕:“如果是我。你居然娶了我。一定很懊惱吧?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你一定不會要我,我是不是又走進了什麼陰謀裡面,我是不是又成了誰的棋子?對你而言,這世界上最容易擺弄的,就是我,不是嗎?”
阮寧歇斯底裡地開口,她不停地嚥唾沫,卻覺得小腹疼痛難忍,她輕撩開衣服,那裡有一條長長的橫看的傷口,紅腫著,抵達五髒六腑,又像一個嘲弄自己的笑臉,刺得人鼻酸。
阮寧愣愣地看著傷口,這場似乎沒有終點的暗戀是這樣傷人。
她哽咽著:“不想娶我,為什麼要娶我。為什麼……騙我,為什麼一直騙我啊?只有我那麼難過,全世界只有我,一秒鐘沒有停止地為你哭著,不愛我為什麼要騙我?”
一直一直騙著我。
本沒有再打算幸福的人忽然找到生活的奇跡,偶爾竊喜,這世上似乎還有給她一些暖意的人,而這個人,這麼巧,是她兒子的父親。因為愛一個人,卑微了一輩子,本來打算在一場平凡的婚姻中好好地睜開雙眼,平等地對視一個男人,一個巨浪襲來,一切瞬間被打翻。
她諷刺地看著他,輕輕開口:“你一定知道吧,宋中元,我一直愛著一個不愛我的男人,看著我的臉,看著我的卑微,我的病痛,我的苦難,我告訴你,我來告訴你,他究竟叫什麼。”
宋中元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眼睛清澈而黑得驚人,他看著她,握著那隻白瓷的勺子,指節發白,與骨同色。
阮寧側臉,她望著不遠處的小小搖籃,目光憤怒而悲傷。她說:“他叫俞遲。他是一個死人,因為愛別人而失去了生命。他曾對我說,他這輩最大的心願就是當一個外科醫生,下拿起手術刀。”
宋中元手中的勺子一下子瓷骨飛測,砸落在地。
她問他:“宋中元,認不認識俞遲?你娶我的時候,認不認識俞遲?你寫著我父親名字的時候,認不認識俞遲?你站在手術臺上的時候,認不認識俞遲?那個高高在俯視我的俞遲!那個倔強地不肯愛我放棄我很多次的俞遲!那個把我放在時時光的角落裡左卓他命運中的配角和擺設的俞遲!”
她覺得鼻子酸得不像樣子,眼淚不停地掉著,世界一片模糊,似乎怎麼擦都都沒完沒了。
她問他:“你認不認識俞遲?”
他用手擦著她的眼淚,捂著她的眼,死死地捂著,自己卻一瞬間掉了淚。
他說:“沒有不想娶,沒有故意騙你。我只是怕……”
他此生唯一的沒人在意的婚禮,連新娘都愁容滿面,漫不經心。可只有他清楚地瞧見,每個人腳下踩的都是他密密麻麻布了許久的線。每一根,都忍耐而死寂。司儀用程式化的笑臉問他:“宋團座,你想娶眼前這個叫阮寧的姑娘嗎?”
他記得當時自己謹慎地看著她,微微點了點頭。
大家都笑新郎害羞了吧,這麼靦腆。只有他在心裡迷迷糊糊地答著,想啊。
抬頭望著“嫂嫂嫂”那幅攝影作品時,天花板高高的,發高燒迷糊,想娶她。
聽聞她被男朋友甩了,忍了很久的手握起,揍哭那個男人的時候,想娶她。
冰天凍地守邊防,一邊咽冰碴子一邊為阮將軍寫書正名時,鋼筆凍了,怎麼甩都不出墨的時候,想娶她。
埋在雪窩裡打仗,快死了,炮火中,偏左三厘米,心髒的位置,想娶她。
那麼壞的阮寧。
死了也想。
娶她。
沒有人知道,娶她的那天,他多麼高興。
沒有人知道,預備燒給她的那封文采寡淡的信,究竟寫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