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致奉老爺子之命,時刻盯著她,怕她累住了,又忍不住埋怨:“你男人怎麼不來接你,準備把你這瘋娘皮放孃家到幾時?”
阮寧:“吃你家大米了?我現在不正多吃點,好幫咱家省點糧食。”
阮致愁得慌:“瞅瞅你的肚子,都吃成啥樣了,留心順不出來,肚子平白挨一刀!現任的男人哪有幾個好東西,你肚子上多一刀,他保不準就嫌棄你了!”
阮寧還沒頂嘴,阮致卻忽然氣道:“他憑什麼嫌棄你肚子上有疤,他敢,看老子不宰了他!”
阮寧傻了,看她手裡盛了一盤生蠔,阮致憤憤道:“繼續吃你的!怕啥!”
她攤手:“二哥,我們講和吧。你這麼愛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跟你冷戰。”
阮致啐她:“一日為敵,終身是仇!留神我哪天又綁了你!”
阮寧垂頭,不再說話,只用叉子紮著肥嫩的蠔肉,不嫌酸地擠著檸檬。
阮致是阮寧時刻都能瞧得明明白白的人,就像自己攤開的手紋。但明白不代表掌握了真相,她永遠不清楚哪些紋理代表財富、哪些代表權勢、哪些又代表命運。
忽而身邊有笑聲,阮寧抬頭,卻是許久沒見的慄小丫,她如今亭亭玉立,也已是個大姑娘。
她笑道:“我剛才遠遠瞧了半天,覺得你們感情很好,我家只有姐姐,沒有哥哥,真讓人羨慕。說起來,阮二哥和三姐雖然是堂兄妹,卻有四五相像,都有阮爺爺的虎威在。”
阮致憋嘴道:“她有我好看?”
慄小丫忽而險一一紅,有些嬌羞:“都好看。”
阮寧咂摸出不對來,心想。小姑娘春心功了?
慄小丫這個孩子看來是看上阮致阮二哥了。小丫懂事得早,人也清高。從前是頂嫌阮二這個紈絝的,不知怎的,今天莫名其炒轉了性子。
真是個春情勃發的好夏天啊。
阮寧嘿嘿笑,逗小丫道:“怪不得你一直同我好呢。”
同我好,便也能時時看到四五分他。
阮致是個極聰明的人,由一不止知二,乃能知十。他想起什麼。冷笑道“怪不得呢,怪不得呢,我說怎麼一個個都跟我好!”
他拂袖而去,留下傻了的阮寧和傻了的檸檬生蠔。
今日訂婚宴,宋家老家親戚也來了一些。他們對宋璨興題不大,反而裡裡外外地瞅著阮寧看,飛個眉毛弄個眼,推著一個胖女人向前。阮寧被她們看得發毛,直到胖女人得意地跳出圈子,提高了嗓門嚷嚷:“我說就我說,有什麼怕的,怎麼就不能說了!四叔年輕時就在外逃荒,幾十年不跟家裡聯系,如今上上下下死絕了,卻讓宋中元那個小乞丐去尋三叔,想來是看三叔發達了,當了大官了,回來巴結的!三叔礙著死去的四叔的面子,果然安排他當了兵,聽說他還挑肥揀瘦,哪兒都不願意去,只想去延邊,嘖嘖……”
大家紛紛附和,然後默默地把臉移向阮寧,就像乒乓球場上的觀眾看到馬龍向張繼科發了個旋球。阮寧是低配的張科科,胖阿娥是低配的馬龍龍。
張科科弱弱地回了一球:“那他該不是個傻子,去哪兒不比延邊強……”
馬龍龍覺得對手大弱,沒達到效果,又憤怒地發了一球:“你知道個尼!延邊離得遠,他其實殺過人1”
果然,宋家人包括我他路過的人都瞪圓了眼,停下了掏步,胖阿績很滿意,一步三扭站定了底盤,誰備紮著架子爆料,享受萬眾聯目的感覺。
阮寧不幹了,她說:“不帶這麼埋汰人的,誰殺人了,他殺誰了,屍體在哪兒,阿姨你有證據嗎?找不出證據你這叫誹謗,誹謗入刑了您知道吧?要坐牢的!”
胖阿姨總算抓住點,“轟”地就炸了:“哎喲嘿,說她男人她還不樂意了!”
她扭頭看向阮寧:“聽說你是個法官,法官了不起啊,你抓我啊,到底是我誹謗還是你誹謗,你今天不抓我我就跟你拼了我!”
胖阿姨把自己的胖手往阮寧身上甩:“來來來,你抓我,你現在就抓我,哎喲喂,法官抓人了啊,你們可看著啊,宋中元他媳婦兒要打人了啊,大家都有頭有臉的可都看清了喲!”
阮寧嚇得一哆嗦,怕那個胖爪子打到她懷裡的娃,旁邊無論有身份的還是沒身份的,圍了一圈,詫異的有,興致勃勃的有,不懷好意的有,還有看出她是阮家女兒意味深長的也有。
宋璨看實在鬧得不像話,冷笑了一聲,走了過來:“五嬸兒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她從小便是我們這兒有了名的糊塗蛋,自己就不是什麼好人,又能嫁得著什麼好東西?”
胖女人看宋四發了話,態度如此明朗,登時更加得意起來,用手託了託剛燙的發型,覺得自己比法官還法官,指著阮寧罵起來:“老早家裡都在傳,一家五口人怎麼死了四口,單單他沒死,定是他不學好,要偷家裡錢,然後被家裡人發現了,他為了逃跑,惡從膽中來,放了一把火,把他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通通燒死了。真是可憐喲,他逃跑了沒人收屍,還是咱們老家人去領的屍體!聽說都燒成炭,認不出臉了喲!”
這段話是完全的自由心證,都是她聽說,沒有任何證據的臆測,而且為了煽動圍觀群眾的情緒,用了駭人聽聞的形容詞。
院於在法庭上最膩味聽這些話,人之傳言,十分也有七分假,剩下三分洗算真,也是添由加酷的真。
阮寧默默說了一句:“證據呢?”
你問證據,她給你扯人死得慘;你問證據,她給你扯宋中元小時候本來不叫宋中元,去部隊才改的名字,一定是為了逃避殺人罪;你問證據,她說“哎喲,你當法官,他當殺人犯,一定是你包庇了他”,阮寧問證據,阮寧不問了,抱著娃轉身要走。
清者自清,不清楚的精塗的就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