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的次數多了,宋中元都瞧出來了,忍俊不禁,再出來散步,總要給她買一小塊,帶她坐在公園長凳上,看她笨拙坐下,一口一口紮都吃完。
宋中元咕咚嚥了一口咖啡,問她好吃嗎。阮寧刁鑽,眼饞他手上的易拉罐咖啡,回答道:“配上咖啡才好吃呢。”
宋中元淡淡開口:“慣得你跟喝了白酒似的,越發上頭。蛋糕可吃,咖啡不行。”
阮寧瞬間閉嘴消音。這孕如聽得懂好賴話,傻精傻精的。
張修媳婦兒也懷孕了,瞧見宋中元兩口子相處,回去難免罵張修不體貼。張修到了宋中元辦公室就嚷嚷:“你行啊宋中元!就你有媳婦兒還是咋!可把你牛逼壞了!慣成什麼樣兒了!本來六七個月就不讓吃糖的,醫生交代怕得妊娠期糖尿病,你早前兒還買血糖儀,哦,我說呢,敢情是卡著小數點給你她婦兒買鍵吃的!你說你吃就吃了,在我媳婦兒面前瞎嘚瑟啥!她吃得胖,吃點糖就過量,不比你媳婦兒瘦得跟只小雞仔似的!惹饞了嘴,天天哭著鬧著說我不疼她!合著就你會疼媳婦兒!”
宋中元被他鬧得腦仁兒疼,一腳踹到了張修的屁股上。他問張修:“你個畜生,娶媳婦兒為了什麼?”
張修揪揪跪搓板一夜沒睡好生出來的眼屎,啐他:“你畜生!當然是傳宗接代!怎麼,合著你娶媳婦就是為了別的?”
宋團蹙眉:“不該是為了她圈個地兒,讓她吃吃喝喝撒撒歡兒?”
“幹嘛呢!養狗呢?”
“她愛吃又愛哭,我怕她嫁了我,吃不好,又要哭。”
“所以呢?”
“所以這麼遲娶——”
“所以這麼遲娶妻?”
不,娶她。
宋中元近期要帶隊去邊境線執行任務,阮寧便沒了人照顧,他考慮許久,又給阮寧孃家打了電話,再三確認後,把小孕婦“打包”塞給了丈母孃,只說半個月來接人,最遲不超一個月。
阮寧傻呵呵地看她老孃的臉笑,她娘也笑了:“日子過得挺滋潤?看下巴吃得,油光水滑的!我這女婿看來不差。”
阮寧咧開嘴:“不差不差。”
“孩子都還挺好?”
“超重一週,肥頭大耳。”
“你也挺好?”
“天天換著花樣兒吃,就是有點清淡,不讓吃辣不讓喝奶茶。”
阮寧覺得自己蠻謙虛的,她娘一個指頭截她額頭上了:“嘚瑟勁兒!你小時候每次考一百回家就挺著胸脯這模樣,恨不得五個腳指頭都樂得岔開。”
阮寧掀眼皮扮鬼臉,暨秋漂亮滄桑的眼睛中有隱約的淚光,她撫摸著阮寧的長發,輕輕呢喃:“我的兒啊,好些年,沒瞧見我的小栓了,今天怎麼回來了?”
阮寧一愣,抬頭看她,這不是她八歲時得亮高挑的媽媽,可是她卻彷彿是從這一瞬間才老起來的。
阮寧有些恐懼她的衰老,從幼時每次的選擇便註定,她對媽媽只能深刻地依賴著。媽媽一直溫柔而堅定,哪怕做著婆家人所不齒的決定時。阮寧曾深深恨她,為著父親,又曾把這恨深深藏在心底滴水不漏,她對自己無微不至的愛從不是假的。
她盼媽媽好,也胎媽媽幸福,這期冀最後總能壓過一切自我的情緒。
一向沉默的陳叔叔拉著她在小鎮上散步,給她買果子,帶她吃砂鍋雞湯,他看她吃完,才難得多嘴,輕輕說了一句。他說:“孩子啊,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爸是一樣的啊。”
一樣愛著你媽,一樣是你的爸爸。
阮寧像個得了中二病少年,事實上她只是個蠢孕婦,蠢孕婦用手擋臉,指縫中流出眼淚與鼻涕,悼念死去的小栓,死去的爸爸,死去的媽媽的青春。
至於叔叔,他不是她爸爸。
每個人都有爸爸,可每個人都只有一個爸爸。
有些愛可以替代,有些人,不可以。
暨秋為她備好補品禮物,告訴她,去阮家探望是應有的禮數,又給阮家打了電話,阮令聽說孫女兒如今有孕六七月,自然不肯讓她坐計程車過來,便讓阮靜接她來家中。
如今的阮靜官越做越大,卻依舊孑然一身,一絲不茍,沒有一刻外洩的情緒。他像一個排列整齊的鐵制文具盒,剛硬而有條不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