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小小的姑娘變成了大姑娘,姑娘的笑卻未變,這笑如嬰兒一般,幹淨無邪,也充滿對周遭的探索和疑惑。
而嬰兒是這樣一種讓人難過的生物,天生贏弱,無力抵擋這世界任何一種方式的傷害,眼神卻依舊天真。
小五僵了僵,嘆息,攬住她。
黎容顯見是個會哄人的家夥,阮寧以前並沒瞧出。他這會兒便逗得張暨秋合不攏嘴,令阮寧刮目相看。
暨秋年紀大了,從那樣溫柔似水的漂亮女人變成了能掐野菜、會包著圍巾擺pose拍照、說著八卦跳著舞,偶爾中氣十足罵著老公女兒的大媽。阮寧大學畢業很少回家,被她媽嚷嚷怕了。
“你咋還不找物件,你想幹啥!就你這樣的槓頭,你媽我年輕時沒少見,你想嫁誰?吳彥相?吳彥相是誰,吳彥祖幹嗎的,是不是公務員,有沒有正經工作,吳彥祖他媽好相處嗎,他爸是幹啥的?哎呀,你這憨姑娘怎麼一問三不知,你可急死我吧!她叔,你也說說她,要你這老頭子幹啥呢,姑娘也不管管!”
立體音4d環繞敢掛電話你就死定了。
阮寧對時間這把殺豬刀佩服得五體投地。
暨秋今日為了相女婿,做了一桌菜,道道拿手。慕容邊大口配著來飯吃桂花鴨,一邊心想,娶阮寧其實真的是個不錯的主意,至少get到一枚廚神級別的好丈母孃。
暨秋對慕容很滿意,她向覺得家裡的丫頭像個糙漢子,焚琴煮鶴的事兒打小就會做,所以阮寧能吸引到什麼樣的男孩她很是拿不準,只能普遍撒網,重點撈魚。她把敬山的老同學通通發動起來,只為選一席東床快婿。但是無論什麼職業、什麼相貌的,小栓這刺頭都處不來,暨秋怕她陷入過往走不出,也曾說過幾句狠話,諸如“人家不喜歡你,你就甭巴巴痴心妄想了”,或者“阮寧,人家從沒看上你,你這姑娘咋還沒有點志氣”之類,說得多了,療效倍兒好,隔年,夏花隨風絢爛的日子裡,慕容便來了。
暨秋說,她曾夢見亡夫,她問他女兒姻緣在何處,亡夫卻十分沉默,用稭稈串著兩個小稻草人從她面前走過。那兩個小人,前頭的穿白大褂,後頭的穿綠軍裝。大概意思是俞遲在前,慕容在後,暨秋覺得夢中情景印證了幾分現實。
飯畢,阮寧去刷碗,暨秋把慕容叫到了小書房。她十分信賴眼前的男孩,許是他生得誠懇,也許是因夢移情。她說:“孩子,按理說,我不能也不願說這樣的話,但是妞妞認定了你,有些叮囑我還是想說在前頭。”
慕容放下水杯,坐直了。他說:“伯母,您但說無妨。”
暨秋輕撥鬢發,白發微露,她每一日都在衰老,卻總能想起自己年輕時的模樣。女兒從前像亡夫,現在越來越像從前的她,那個裝在套子裡的人。她說:“妞妞愛過一個人,這事兒你知道嗎?”
慕容有些驚訝,卻沒有在面上顯現出來。他一直篤定自己是阮寧的初戀來著。
他自然搖搖頭,靜待暨秋下面的話。
“其實本不必被你知道,因為她是一廂情願的單相思,人家並不喜歡她。但是這段感情讓妞妞變得執拗,她鑽進了死衚衕,受到了頗大的打擊。”
慕容沉吟,點頭道:“伯母放心,我會慢慢幫她解開心結。”
暨秋微微笑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孩子,走出陰影是阮寧自己該做的。而在這段戀情中,你能為她做的事,就是一直懷著積極的心態走向婚姻,做一個對感情認真的人。”
額角有些冷汗,眼前的老人是個太通透的人,她似乎只是說了句泛泛之言,但是這句話一針見血,指出自己和女友的問題所在。他對待阮寧確實心存愈慢,即使如今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依舊有些忽視她的情緒。而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覺得她不夠好,又自負阮寧找不到比自己更好的物件。
慕容說:“我會待她好的。您信嗎?我是喜歡阮寧的,伯母。”
阮寧恰巧端著果汁進來。她想起一段書中說的話:一定有人曾對你說過喜歡你,可他說過這一次,在往後的日子裡,你也一定覺得不夠。你盼他每天說一次,他若不如你心願,你心中反而隱隱埋怨,這人啊,還不如一次不曾說過。
他從沒有說過喜歡她。
這是他第一次說喜歡她。
阮寧笑了,那笑容可真燦爛。她說:“我信你。”
顧潤墨在b城讀了博,卻經常莫名其妙到h城做調研。
只戀愛不結婚的澄澄帶他逛遍了大街小巷。
晚上大家湊在一起吃夜市,阮寧最近愛上新寵烤鴨腸,抱著一大捧蹲在一邊,一口接一口地擼。顧潤墨長著一張白兔的臉,卻生著一副豺狼的肝腸,心黑手狠。他圈子裡個個如此,反倒從未察覺自己何處出格,只憐惜自己是個良善之輩,不如宋林、阮致之流手段強硬,反而吃虧呢。
顧潤墨對著阮寧,張口就來:“這麼些年都過去了,怎麼瞧著你,還這麼沒出息呢!”
距離畢業到現在整五年,可不是“這麼些年”
阮寧翻了一個白眼:“您要離婚嗎?您有原配甩不掉嗎?您要要債嗎?您有債務人爸爸嗎?有事兒您說話,我幫您搞定。”
顧潤墨哎喲一聲:“黑社會現在門檻這麼低了呀?”
阮寧也哎喲一聲:“流氓團夥都能容你,黑社會還容不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