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的那些陽光、空氣似乎一夜之間被人抽幹,爸爸的血早已凝固,變成黑色。
她想起了什麼。
垂者眼睛,卻猶疑不安地望著四周。
噓,這裡是不是有人啊,爸爸。
他們會來打我,爸爸。
爸爸,我被人欺負啦。
爸爸,快醒過來。
姑娘費力地掰著爸爸的眼皮,直到淚流滿面。
她想起爸爸臨終時的話。
她蓄著力氣,舔著嘴唇熬時間。
因還有一場演出,這場演出不能亂。
二十二歲的阮寧覺醒來,她做了好長的夢。
夢裡的她還分明是個小孩。
那時人們叫她小栓。
那時,她有爸爸。
唉,誰也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怎麼會沒有爸爸。
你說是不是……
二十二歲的俞遲一覺醒來,他也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他分明也是個小孩。
這個夢真是美好。
夢裡不再是一片雪和一個要死的姑娘。
夢裡有他喜歡的人。
喜歡的小王八蛋。
他有多久沒見她了啊。
可真是想念。
這日子太久,險些忘了十五歲的那年立夏,他踏上飛機的那天,心中曾暗暗發下宏願。
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輩子太長。
之後的兩年幾乎耗盡一生的思念,那條滿是荊林血行的路,走著走著,也曾遇到別的可以託付終身的姑娘。
姑娘問他,我現在開始喜歡你,慢慢地,你瞧著我,又瞧不見她,我愛你的時間便低過你愛她的時間。這樣,好不好?
他很想點點頭,說好啊,人生從此輕松,即使沉淪,也有人相伴。
可是,那個開不了口的遺憾始終在腦中盤旋,雖時間太久,已無法開口。
因她仍喜他人,已無法開口。
自覺這執念羞辱荒唐,已無法開口。
可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他沒有忘記那場盛大的心願。
沒有忘記,還要喜歡她,很多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