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寧並非軟弱之輩,她也在靜觀其變。
這場廝殺開始之前,她不想草率地害了阮靜和阮致。
他們既是她的敵人,也是她的哥哥,阮寧的思路從未如此清晰過。
不光阮寧接到了生日邀請函,林遲也接到了。
他跟宋林雖然同學很久,卻是陌路之人,連只言片語都不曾交流過。
林遲知道宋林這人,只是因為他與阮寧從小十分親密無間。至於他的家世、相貌、身材、智力、情商等,與他均不相幹,也不曾關注。
宋林這次邀約,令他十分詫異。
安安笑了:“去吧,阮寧在,我也在,請你是好意,林奶奶不是身體不大好嗎?宋林大伯母是省醫內科權威,到時候許是能連上關系,給奶奶瞧瞧病。”
林遲沒心沒肝沒軟肋,可聽到阮寧心中先軟一軟,後來聽到奶奶就決定去了。
安安表面憨實,實則心中有經緯。他的思維模式也是這園子中教出的眾多孩子中共有的模式一一認識人、給人甜頭、利用人,大家你好我也好。
林遲不習慣,也赫然利用這種方式,可是他卻十分聰慧,能尊重別人圈子裡的處事原則。
宋林等人從園子出發,駕駛約有半小時。抵達時,正好七時整。errygor的設計在2005年時的h城算是獨份的,採用全透明玻璃的拱形設計,從外面瞧起來,金燈玉壁,油畫深彩,衣冠香影一覽無餘。
宋林將生日宴定在一樓中間的獨立房間,因三層樓中只有一樓有歐式壁爐,這是宋四強烈要求的。宴會也確實如他之前所說,邀的都是園子裡的親友,並無外人。阮寧同慄小丫坐在一起,嘀嘀咕咕的,逗得她直樂,阮致嘖嘖:“這得虧是個丫頭,如果是男孩怎麼得了,要把全園子的小美人兒都哄走了。”
慄小丫正色回答:“那是因為全園子的男孩都比不上小栓哥哥一個。”宋四“哧”地一笑,心中暗想,她爸爸得勢,你們就這樣巴結她,什麼玩意兒,於是嘴上也不客氣:“我倒是覺得園子裡的哥哥們各有各的好。”
阮寧擺擺手,大眼睛帶著笑意,溫和地瞧著慄小丫。
慄小丫是個認真的小姑娘,她伸出小手,數道:“小時候學《三字經》,‘日仁義,禮智信。此五常,不容紊’。我爸爸教我,好男兒都有五常,‘仁義禮智信’,園子裡的哥哥們五常通常只佔‘禮智’而小栓哥哥卻佔了‘仁義智信’,尤其是‘仁義’,她雖是女孩,卻有大仁義的男兒胸懷。”
她年紀小小,可邏輯條理清晰,言語大膽實誠,並不怕得罪人,眾人都有些驚訝這孩子還有這樣思考的能力。
阮寧被誇得臉紅,又忍不住挺起胸脯。眾人看她那德行,想起張小栓從前掛著鼻涕滿園子抓蟲子嚇大人小孩的模樣,簡直不忍直視。小丫這瞎子。安安起鬨地鼓掌,宋林微微一笑,說道:“小栗子說得有道理,人本來就是瞧著自己的意中人,哪裡都好。”
小丫小時候鬧著要嫁小栓,可是全園子出了名的。
大家映放大笑,迅起大小兩個姑娘,阮寧掃了宋林一眼,覺得他如從前一樣嘴賤,但面對眾人嘿嘿一笑,並不大在意。
宋林卻覺得胸中有些酸楚,阮寧實則並不懂得他究竟在說些什麼。
蛋糕被衣著整潔規範的服務生推上來時,眾人哈哈笑了起來。
宋奶奶十年如一日地寵愛孫子宋林,蛋糕和往年一樣,裱花了幾個學“林林乖生日快樂”,而“乖乖”倆字實在跟宋林平時的模樣不大相符。
他何曾像個“乖乖”,又似阮寧,幾時有了“仁義智信”,可見世人公認也抵不過誰心中有所偏愛。
林遲坐公交到時,七點二十。宋林發的函上寫著“七點半赴宴”提前十分鐘抵達,算是合適。
他要進去,臉上掛著微笑的門童卻示意要看邀請函,帶著白色手套的男人手指點到“林遲”二字,想起門內人的叮囑,對小少年道:“你不能進去。”
“為什麼?”
男人帶著像面具一樣的微笑,語氣卻冰冷:“‘衣衫不整,恕不接待’,這是國際公認的五星最低原則。errygor不招待未著西裝的男士。”
林遲“哦”了一聲,點了點頭。他透過玻璃瞧見整棟樓上眾人服裝各異,也有同他一樣只穿襯衫長褲的男性,便問道:“他們為什麼能進?”
男人回答:“他們的衣衫可輕易看出品牌,皆屬上流,你的襯衣看不出品牌,不入流。”
林遲沉默著點點頭,轉身就離開了。
他從未想過別人為何如此羞辱他,他從小到大也遇到不少。這不是環境或者奶奶的錯,只是因為他貧窮。是他的錯,他太窮。
眼前的門童把對他的鄙夷說得如此坦誠,可他並不能像小雜志裡傳奇故事中的說法一一樣,抖一句機靈為自己化解尷尬,因為生活如此真實而殘酷,這些都只能忍耐。
十一月的天漸漸開始冷了,南方多雨,那一日陰了以後,雨水綿延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