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寧似乎意識到什麼,她向右輕輕走了幾步。
風那樣大,她用雙手輕輕地壓著那似乎快要飛到自由遠方的額發。
隔著一個教室的寬度,小同學看到了她喜歡的人。
那個人,與彈鋼琴的姑娘四目相對。
他從沒這樣看過別的姑娘,左手握著一個紙杯的咖啡,面目帶著疲憊,但眼睛彎彎的,溫柔平靜,帶著耐心。
阮寧覺得自己這個傻瓜,就這樣,走進別人的痴情痴念裡。
她嘆息一聲,背卻似乎駝了一些,縮著肩膀,慢慢走開。
夏天的校園十分炎熱,她一直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夜間熄燈。碰到校車便坐一坐,坐到不知名地地方就折返;碰到認識地同學就笑一笑,笑過了而後揮手再見。
走著走著,便有些體會只有這個世界才獨獨造出的“為情所困”四字是什麼模樣。
喁喁耳語不忍聽。
寂寞嫉妒不忍讀。
傷心憤怒不忍看。
事實黑白不忍辨。
而這個不忍,不是不忍心,是不能忍耐。
你若囹圄論罪,這是多大的罪過。
阮寧對楊絮有些過敏,回到寢室,就起了一身的疹子。夏天天熱,躺在席子上,癢得打滾,又怕打擾寢室其他人休息,就一邊默默地撓,一邊掉眼淚。
後來也不知撓得疼了,還是心抓得疼了,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她很久以前,一直問自己,阮寧,什麼時候才夠?什麼時候才能放手?然後,潛意識中的那個姑娘哈哈一笑,十分樂觀,總是告訴她,等俞遲真成誰的了,再丟手也不遲。
她以前覺得自己既壯烈又灑脫,一定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暗戀得最壯烈、丟手得最灑脫的姑娘,她做好暗戀二十五年,等俞遲而立之年最好看的時候愛上和他一樣好看的姑娘,然後婚禮上她站在酒店外,揮手拜拜,然後轉身告訴自己,你不是輸給了那個姑娘,你只是沒贏過俞遲。
她那麼好心,從沒假設俞遲性冷淡或者同性戀,她那麼好心,祝福他而立之年就找到一生所愛,她那麼好心,即使把自己一個暖得發燙的小女孩的懷抱變成一個老女人的餘熱,也打算不顧一切地只為他保留。
308整個寢室被阮寧哭蒙了。她們說要送她去醫院,阮寧想起什麼,惡狠狠地說,老子這輩子都不要再去醫院。
眾人又蒙了。
為什麼啊。
我太壞,見不得醫生早戀。
後來,她知道了那天彈鋼琴的人就是華容。寢室與寢室之間,抬頭不見低頭見,又總有人指給她看。
而後的某一天,俞遲寢室外拉出了一條橫幅,上面寫著“對面的姑娘,有人喜歡你。”
再然後,校花華容寢室一片沸騰,姑娘們站在窗臺拿著紗巾揮手吹口哨。
樓下的308:= =。
應澄澄看華容早就不順眼了,伸出漂亮的腦袋,向上嚷嚷:“大早上的,還讓不讓睡了!”
一邊罵一邊看錶,媽的,才十點。這麼早。
阮寧疹子更癢了。要是動畫片,你能活生生看見她背後撓出一抹靈魂的白煙啊。上課抓耳撓腮,下課抓耳撓腮,吃飯抓耳撓腮,睡覺抓耳撓腮,凡是能聽到討論俞遲和華容的地界,她都抓耳撓腮。
應澄澄看著發愁,特意翹著二郎腿訓她:“你這不行啊,六兒。”
阮寧一邊抹藥,一邊有氣無力地看天花板:“我特麼知道啊。”
“你想幹點啥,姐陪你。”
“我腦子嗡嗡的,覺得這裡真鬧。”
“喝過酒嗎?喝完就清淨了。”
據說這是一次假裝自己很屌很不良的正經少女帶著啥也不懂的土鼈少女進化的歷史轉折點。
然後,應澄澄拉著阮寧去小飯店喝酒去了。
倆人點了一大份大盤雞,兩小瓶二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