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願意從此永離杏霖街,回來與父親和好如初嗎?”奚浚遠話中有話地問道。
“我……”延國夫人一時語塞,“現在說的是你的事,怎麼扯到為娘頭上了?”
“你不願意吧?”奚浚遠不管她的話,只道:“就算兒子如此威脅,你也不願意吧?”
“我……我……”延國夫人亂了方寸,“你這是在威脅為娘嗎?”
“你看,你都不願意離開杏霖街,兒子又怎麼能願意舍棄清子?”奚浚遠意味深長地道:“將心比心,娘,你想一想,我們的心情是一樣的。”
“怎麼能一樣呢?”延國夫人反駁,“娘與你袁叔叔年輕時就相識,十幾年的感情,你跟那丫頭才認得幾天啊?怎麼會一樣?”
高蘭郡主並不知道袁懷山這個人,她以為延國夫人遷居杏霖街不過是與奚老太爺鬧鬧別扭而已,此刻她聽得一頭霧水,想插話卻又插不上。
“難道娘親與那姓袁的是日久生情?”奚浚遠反駁道:“不也是年輕時一見鐘情嗎?這跟時日長短有何關系?怎麼就不一樣了?”
“難不成你對那丫頭一見鐘情?”延國夫人惱羞成怒道:“她哪裡值得你一見鐘情?是長得美,還是身世清白?一個走街串巷、拋頭露臉的女人!”
“她自食其力,有何不可?”奚浚遠道:“她被前夫拋棄,本來就可憐,哪裡不清白了?在孩兒眼裡,她比誰都美!”
“你……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她吧?”高蘭郡主顫聲道:“可她是一個騙子啊!明明,是我讓她來接近你的,她卻把我們倆都騙了!”
“什麼?”奚浚遠凝眸,“你讓她來接近我?”
“對啊,我還給了她一大筆銀子呢。”高蘭郡主道:“她不是有個很新鮮的說法,什麼棒子、老虎、雞嗎?我看她替秋月和馮七勸和得不錯,就想著讓她替你我勸和勸和,誰料到她竟是個狐媚子,勾引了你!”說著,情緒一激動,高蘭郡主又大聲哭了起來。
奚浚遠沉默著,方才聽到的說詞雖有些意外,但他仍舊努力鎮靜,理清這混亂的思路。
“那丫頭看來真是有些手段。”延國夫人道:“她在我那裡也總是打聽,說一些奇奇怪怪的道理……”
“是我叫她去的。”奚浚遠道:“孩兒覺得她那套說法挺有意思,想來能勸勸母親。”
“她也收了你的銀子?”延國夫人蹙眉。
“收是收了……”
“她還真是會賺錢,一下就收了兩家的銀子!”奚浚遠還來不及辯解,延國夫人冷笑道。
“不只呢,”高蘭郡主補充道:“也是她叫我勸夫人回家的,她說,我的面子,夫人你多少會給一些。”
奚浚遠與延國夫人都不由一怔。
“呵,真是個狐媚子,”延國夫人道:“明地裡兩面討好,暗地裡鬧得家犬不寧!”
“她想辦法勸母親回家,也沒什麼不對啊?”奚浚遠依然維護鞠清子,“這本也是兒子我的意思。”
“事到如今,你還幫著她說話?”延國夫人搖頭道:“八面玲瓏、長袖善舞,這樣的人最可怕!”
“浚遠哥哥,你到底喜歡她哪一點?”高蘭郡主忍不住質問:“我一點比不上她?就算你不喜歡我,可這京中萬千女子人人對你仰慕至極,總不至於誰也比不上那個棄婦吧?”
“我喜歡的人,並不見得一定要有多好。”奚遠卻答道:“天仙似的人物,我未必願意去追求,我只想要一個天天跟我在一起、能讓我心悅然的人,清子就是這樣的人。”
他這番話,讓高蘭郡主與延國夫人皆是一怔。
“你這孩子,果然像你父親,老實巴交的。”延國夫人不由嘆道。
“不,我不像父親,父親娶了母親,就像凡夫娶了天仙,他這一生的孤苦,兒子都看在眼裡。”奚浚遠卻道:“兒子就是不想步上父親後塵,所以才不願娶高高在上的天仙。”
延國夫人霎時變了臉色,無言以對。
“浚遠哥哥——”高蘭郡主依舊不死心,“我不是天仙,我也沒有高高在上,這些日子,我一直像那鞠清子所說的那樣,降噗降噗,為了你,我已經快低微到塵泥裡了……”
“高蘭,”奚浚遠對她柔聲道:“你沒必要為了過好我低微到塵泥裡,我只是想要一個合適的人,她不高傲,也不低微,如此才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啊。”
彷彿是第一次,他這般認真地跟她說話,語氣如此溫柔、如有耐心,可字字刺耳,句問紮心,高蘭郡主依舊不明白,怎樣才算合適,她已為了他放下自尊,為何他仍不滿意?
“我不會放過鞠清子的……”她咬唇道:“若你執意喜歡她,我今生不會放過她……”
奚浚遠不由微微嘆息,她所謂的低微到塵泥裡,就是如此嗎?那只是一時佯裝,稍有不滿便原形畢露,若真娶了眼前的女子,恐怕婚後會被瘋狂報複吧?他就像站在懸崖邊上,幸好有人拉了他一把,告訴他感情的真想——這個人就是鞠清子,所以他感激她,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