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寇凜彎腰推了推他。
剛剛入睡,睡的並不熟,阿元被他推醒之後,小手胡亂抹著眼睛,好半天才完全睜開,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與寇凜對視著,口中咿咿呀呀,連一個囫圇音節都沒有。
從開口說話這事兒上看,楚謠覺得阿元與早慧基本無緣了,但寇凜不這麼覺得,因為他自己就是快兩歲了才學會說話,長大後一樣聰明能幹。
寇凜正盯著兒子打量,卻聽咿咿呀呀聲中,忽然蹦出“爹爹”兩個字。
他微微一愣,眼圈便是一酸。
為人父的喜悅,除了兒子出世那日,此一刻怕是最濃鬱的了。
但依然阻擋不了他提起筆來……
上元節,又趕上阿元的周歲生辰,楚府裡熱鬧之極。
宴客過罷,開始行抓周禮。
沒有其他外人,只有禮部一位名叫周黎安的主事官,是來做見證人的。
花廳裡幾人落了座,當中的空地上鋪著好幾層厚厚的毛絨毯子,按照約定好的,楚修寧扔了一杆毛筆上去,寇凜則在毛筆旁放了一錠明晃晃的金子。
他瞥一眼那位禮部官員:“爹,關於阿元姓什麼的問題,該喊戶部的人來見證才對吧?”
楚修寧坐在上首喝茶,淡淡道:“這是禮數問題。”抬眼瞥他,“怎麼,你覺得我會和周大人串通使壞?”
周主事擦擦汗,他也想不到自己竟被楚閣老選來見證抓周禮。
“那倒不是。”寇凜笑了笑,“我只是隨口一說,誰當見證都無所謂,阿元先抓什麼就是什麼,誰也不能在我面前抵賴。”
但他心裡不是這樣想的,兒子會抓金子是一定的,但楚修寧這張嘴太厲害,總能輕易顛倒是非黑白。
“抵賴?我更怕你抵賴。”楚修寧好笑道,“畢竟空口無憑的,誰知道你會不會耍什麼陰招。”
“沒錯,空口無憑的,咱倆誰也信不過誰,不如立個字據?”寇凜眯眼提議。
“為何你看上去如此信心百倍?”楚修寧再次瞥他。
“我的兒子,我當然有信心。”寇凜挑挑眉。
楚修寧目露狐疑,垂了垂眼睫:“行,拿紙筆。”
侍女應道:“是。”
等侍女將執筆送來,楚修寧側身伏案,簡單寫了兩行字。
侍女將字據送去寇凜面前,寇凜在心裡仔細默唸:“今以抓周為賭。子若擇金,則依制以寇為姓。選筆,則楚。立證。”
寇凜認認真真看了好幾遍,沒毛病,於是在下方簽上自己的名字。
侍女重新拿給楚修寧,等他也簽好名字後,送去給坐在寇凜對面的吏部周主事手中。
周主事也趕緊簽下大名,作為見證人,這份字據由他收著。
不一會兒,楚謠從後廳慢慢走了來,阿元被一個嬤嬤抱在懷中:“父親,夫君。”
又朝周黎安行禮,“周大人。”
有客人在,她本不該露面的,但這抓周禮她不能錯過。
“阿元,來給外公抱抱。”楚修寧見到自己的小外孫,眉眼便溫柔似水。
抱了好一會兒,才交給嬤嬤:“放去毯子上吧。”
嬤嬤便將阿元放在厚毯子上,楚謠則走去寇凜身邊坐下,心情竟有幾分忐忑。
外公娘親爹爹都在,屋裡的僕人也都是熟臉,阿元毫無畏懼,開始在毯子上爬。
當他爬到筆和金子前面時,眾人都提了口氣。
寇凜也繃緊身子,面露緊張。
但實際上他的心情極為放鬆,甚至還有些想笑。
兒子絕對不會碰那杆毛筆的。
一歲大的奶娃娃,沒有太多意識,但像動物一樣,擁有本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