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時間不對。”楚修寧透過亡妻寫給金鴆的信,明確得知金鴆是哪一日離開的,再透過從兵部調取當年剿匪行動的卷宗,得出一個結論,“你早有內應,在寫信寄去京城給金鴆請他來福建之前,你已經知道段沖在島上為了活下去,做出丟盡你虞家顏面之事。”
虞康安的拳頭越攥越緊。
虞清瞳孔緊縮,因為隱隱聽懂了楚修寧的意思。
當年她父親早已做好了不留活口的準備,才會請金鴆來幫忙,才會在上島以後不管段沖的死活,事實上是不管那些高官的死活。
或許還特意將戰火往那些高官被囚禁的地牢引去。
再或許她父親還趁亂親手殺了幾個。
那都是些文官,要他們的命實在是易如反掌。
卻沒料到金鴆竟會遭逢不測,也沒料到有一位高官竟然存活下來。而不出所料的是,此人在獲救之後立刻以段沖要挾他,他應是準備下手的,卻不想被段沖搶了先。
的確如此。
虞康安此時只覺心痛,那是他養了七年的獨子,兩三歲時便已展現出了不同尋常的力量,他如獲至寶,一直帶在身邊悉心教導。
可他越大,虞康安越不瞭解他的想法。
修羅場上斷肢遍地,鮮血染骨,幾乎每個初上戰場的軍人都曾被嚇到過,就連虞清剛來福建時,也曾吐了好幾次。
段沖自小無動於衷。
虞康安教他上戰場保家衛國,他反問家在哪裡,國在何處?
虞康安教他為將之道和為臣之道,教完以後舉了個例子,詢問他日後若與天子意見相悖,該當如何。
他說,“說服天子。”
虞康安又問:“若說服不了呢?”
他很認真的想了想,說,“那就幹掉天子”。
虞康安起初認為他是童言無忌,後來越來越多的事情告訴他,不是。
虞康安是帶兵之人,心知他若不服管教,往後一定是個禍害,便是他虞家的大罪過。
而但凡有一點自信能教好他,虞康安也不想放棄,就比如知道他在麻風島上的行為,最先想到的也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也許吃過這次苦,他會有所改變。
但這個願望,在他出手捅死那個官員,且還猙獰一笑時,徹底破碎了。
再想起自己因為不夠堅定,私心過重,將自己的結拜兄弟害的生死未蔔,他才最終下了狠心,將段沖給放逐去荒島。
“虞總兵。”楚修寧給他足夠的時間,讓他去回憶那些他不願去回想的事情,“我想問你,金鴆當時知不知道你原本的打算?知不知道他孤身去救你兒子,不會得到你任何支援?”
“他不知道我的打算,他是個心胸坦蕩之人,不懂朝政,也不喜歡算計。”虞康安捏著眉心,有些喪氣,“不過我有告訴他,我不會去支援,因為一旦在意人質的死活,被敵人掣肘,我軍將會傷亡慘重,他是知道其中兇險的,我沒騙他,也相信他的本事,能將我兒子救下來……”
他不再辯解,楚修寧既敢來監軍,剛到便將目的和盤托出,一定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
“其實當年死在麻風島上那些高官,沒有一個幹淨的,甚至還有閹黨餘孽,死的都不冤枉,你也是知道,才毫不留情的下手。”楚修寧自然已經調查的仔仔細細,“但他們多半出身顯赫,這筆賬撂在一起,我將證據往刑部一扔……”
虞清頭腦紛亂,即刻起身抱拳垂首:“尚書大人……”
楚修寧抬了下手臂,示意她稍安勿躁,看向虞康安:“所以我先前預想中的四省聯軍剿匪的結果,你不妨慎重考慮一下。”
虞康安垂目沉沉道:“讓我去殺金鴆,不可能的。”
楚修寧搖搖頭:“金鴆是個人才,你捨得殺,我還捨不得殺。待開海禁之後,沿海的貿易,還需要他的鼎力相助。過幾日我自會抽個時間上島拜訪,而我之所以趕在四省將領彙聚之前趕來,正是要與金鴆處理一下公事和私事。”
虞康安難以置信他說起金鴆來這雲淡風輕的態度:“那需要我做什麼?”
“你只需聽我的安排,旁的作為一個聯軍總指揮,你該做什麼便做什麼。”楚修寧攤平了沿海疆域圖,垂下視線,落在麻風島上,“我並不是讓虞總兵重新站隊,而是讓你認清形勢,首輔這個位置,很快就會換人,在我的有生之年,大梁唯我楚氏,不會再有任何黨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