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敞開著,楚謠正躺在窗邊鋪著軟墊的藤椅上看海上落日,聽見響動,頭都不扭一下。
寇凜本想走到她身邊去,感覺會更惹她抵觸,於是背對著她坐在桌前:“謠謠,你這悶氣要生到什麼時候?”
自從相識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氣惱這麼久。
寇凜唉聲嘆氣:“你說說,你要我解釋多少遍?我真不是因為想換個有錢的岳父才笑,我就是看個熱鬧而已。在朝會上,那些高官們彈劾來彈劾去,我看不完的熱鬧,偷笑習慣了。”
楚謠照常不搭理他。
寇凜只能繼續:“你怪我偷笑你爹,你又可知十年來,他私底下攛掇著門生彈劾了我多少次?上一次我被罷官,就是你爹最後給了我致命一擊。再說有一回北國使團來訪,他知我沒念過書,設計令我當眾出醜,我無地自容時,他笑的可比我現在笑他笑的開心多了……”
楚謠終於開口:“我爹沒少彈劾你,你少彈劾他了?”
“那是不少。”寇凜倒了杯水,實話實說,“所以我與你爹從前立場不同,政見不和,鬥了多少年,讓我忽然將他當父親看,完全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問題,這是強人所難。”
平心而論,寇凜這幾日心裡也是委屈。
從前他巴不得楚狐貍倒黴,觸犯個什麼抄家滅族的大罪,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栽到他女兒手裡。是以決定和楚謠在一起時,楚狐貍這個討厭的絆腳石是他考慮過最多的。
他那會兒還擔心,倘若他與楚狐貍起了爭執,楚謠該怎麼辦。
誰知道成親之後,根本無需楚謠考慮,他已把楚家的利益當成了自己的利益。
成親第二日就心急火燎的跑去救楚狐貍的命,爾後帶著楚謠離京,又抽調了九成暗衛去保護他。
謝從琰的身份暴露後,他怕天影會針對楚狐貍,又怕楚家的死士對敵江湖人沒有經驗,特意出錢讓陸千機去僱來劍樓。
來劍樓是個專門提供“保護”的江湖組織,他們會對“被保護者”的身份和險境進行分析,爾後出價,且以天數計算,是江湖中幹“保護”買賣最穩的組織。
這從洛陽出來多少天了?
每一天都在燒他的錢,他有提過一句?
他為了誰?
還不都是為了保證楚狐貍的安全,以免她傷心難過?
如今楚狐貍沒有性命之憂,他又沒什麼綠帽子的人生經驗,於是看熱鬧時忍不住偷笑了一下,且已經道了八百次歉了,至於這般上綱上線的揪住不放?
寇凜心口憋悶的厲害,仰頭將茶水一飲而盡,放杯子時手勁兒重了些,哐當一聲響。
他就該繼續做個孤家寡人,想看誰笑話就看誰笑話,想怎麼笑就怎麼笑,為何想不開要找個女人陪伴,簡直比皇帝還要難伺候。
楚謠聽到杯子的聲音,終於回頭看他一眼:“你還很不服氣?”
寇凜將歪倒的杯子扶正,又提壺倒茶,悶聲喝下。
不就是生悶氣麼,誰還不會了?
“不管你是想換個有錢岳父,還是想看我爹笑話,當時你最該考慮的,莫非不該是我的心情?”
和楚簫抱怨起此事,她會氣紅臉,如今只感覺眼眶發酸,“就像先前我推測出賀蘭夫人並非你的親姐姐,甚至可能殺害了你親姐姐,即使她一再給我難堪,我心裡最多想的還是你的感受,因我明白你對‘姐姐’的孺慕,我怕你受到打擊,怕你傷心難過,小舅舅引你去佛窟時,我在房裡擔驚受怕著,生怕你挺不住……那會兒你遭了打擊回來,倘若瞧見我在偷笑你,你告訴我,你會是什麼感受?”
寇凜把玩杯子的手忽地一滯,開始設身處地的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