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謠沒有出去,她在寇凜原先的位置上坐下,意態閑適。
賀蘭哲只能來求她:“弟妹,不如你勸一勸?”
楚謠端起寇凜喝下一半的茶:“勸什麼?我警告過你夫人少來惹我,可她不聽,說我嚇唬她。”
寇璇轉頭瞪著她。
楚謠漫不經心:“現在知道我是實話實說,不是嚇唬你了吧?我舅舅最疼我,我說一他從不說二,我喊他來幫我出氣,他日夜兼程從京城趕來洛陽,不給他個交代,即使鬧去殿上,他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賀蘭茵也轉頭瞪她:“好一個知書達理的尚書千金,只為自己出口氣,竟連自己夫君的臉面都不顧!”
“我正是顧著他的臉面,才喊了我舅舅來。”楚謠放下茶盞,微微一笑,“真讓你進了我楚家的門,才真是丟人。”
寇凜和謝從琰誰也拿不下誰,兩人都體力透支,還掛了彩。
最後是楚謠喊了謝從琰停手,謝從琰才聽話的收回攻勢,回到觀景樓裡來。
兩人揚長而去。
上百個錦衣衛看著,沒收到阻攔的指示。
……
兩個時辰後,已近深夜,寇凜回到百戶所的房間裡,楚謠若無其事的坐在案臺前寫字。
寇凜陰沉著臉走去藤椅上躺下:“謝從琰人呢?”
楚謠沒有回答,扭頭見他右手臂被割的一刀還沒處理,便起身從櫃子裡取出一個小簸籮走到他身邊,拉了個墩子坐下:“我幫你上藥。”
她拉過他的手,放在扶手上。手臂一條猙獰傷口,雖已不再流血,但皮肉外翻,看的人心驚肉跳。
寇凜由著她上藥,又問一遍:“謝從琰去哪裡了?”
楚謠以酒幫他擦拭傷口周圍,輕聲道:“我以為我拉你手時,你會將我甩開。”
寇凜平鋪直敘地道:“我若甩了,你會摔倒。”
楚謠微垂眼睫:“我將小舅舅請來為我撐腰,將你好一通羞辱,你這會兒怕是在心裡惱我惱的不輕,還會在乎我摔不摔麼?”
寇凜語氣沉沉:“我沒有惱你,我知道自己讓你受委屈了,我對著我姐腰板硬不起來,是我的問題,兼顧不到你的情緒,也是我的問題,我只惱我自己,你想出氣隨便出,我不會指責你半句。”
楚謠並沒有生氣,她可以理解寇凜對待寇璇的態度。不只是親情牽絆,還因她曾賣身養活他,令他心頭始終藏著一份愧疚。
謝從琰害她摔斷腿,對她心有愧疚,所以一直呵護著她,甚至分不清是不是喜愛。
她父親因為當年接了哥哥放棄了她,同樣充滿自責。剛斷腿那會兒,有個頗得父親喜歡的姨娘,與她在院子裡遇見,和和氣氣說了兩句話。
她回房裡想起別的事情哭了一場,與那姨娘一點關系也沒有,但她父親卻不由分說教訓了那姨娘一頓。
從那時起楚謠就知道,男人的愧疚十分可怕。
更何況寇璇對他來說,是他過往黑暗經歷中唯一的曙光,是他無數次歷經險境也必須活下去的理由。這些年來,全靠著寇璇曾施與的關愛和親情,才令他沒有徹底墮入黑暗中,始終堅守住內心那一寸良知。
在這一處,楚謠感謝寇璇。
所以寇凜和其他一味偏頗家人的丈夫並不同,他對寇璇的態度,摻雜了太多複雜的情感,那是他曾經的信仰,曾經的精神支柱。
這也是楚謠先前決定放過寇璇的原因。
她怕真相一旦被捅破了來,寇凜失去的並不是只是一個姐姐,還有他的信仰。
楚謠傾灑金瘡藥,許是有些疼,他手腕上的青筋跳了跳:“那剛才在戲樓上,你為何不理我?難道不是生我的氣?”
“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這樣驕縱的性子,小江也並非不知輕重。” 寇凜語氣冷凝,直勾勾盯著她,“你請謝從琰來,一定是有什麼目的,與我姐姐有關,這麼大鬧一場,無非是想讓我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楚謠微啞:“夫君果然聰明。”
“可是謠謠。”寇凜坐直身體,沒受傷的手抓住她正塗藥的手,捏的有些用力,有些咬牙切齒,“無論出於什麼考慮,你信不過我,去請謝從琰來幫忙算計我,都令我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