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楚簫和袁少謹終於從人群中擠了回來。楚簫滿臉怒意:“阿謠,你知道妹夫去哪兒了嗎?”不等楚謠說話,他指向洛河,“他去遊船了!”
站在楚謠這個位置,根本也看不到洛水,但可以想象此時定有許多遊船在水面飄著,燈火輝煌。
袁少謹遞給楚謠一個同情的目光:“我倆也是聽來的,河岸邊來放燈的百姓都在議論紛紛,說大人上了賀蘭府的船。”
楚謠一早就知道:“那又如何呢?”
話音剛落,就聽放燈過罷折返回家的幾人在不遠處討論。
“我聽說,先前那狗賊頭子初來洛陽,住的是賀蘭府,看上了咱們賀蘭大小姐,大小姐不從,他才一怒之下將賀蘭老爺牽連進謀反案裡去的。”
“如今又給放了,那狗賊頭子該不會得手了吧?”
“誰知道,不過我先前就說,咱們賀蘭老爺是位大善人,怎麼會參與謀反?果然另有隱情。”
“哎,可憐了咱們大小姐,被這狗賊頭子纏上……可我記得,他不是帶著夫人來的麼?聽說他夫人是吏部尚書家的小姐,京城有名的大美人……”
“你不知道嗎?他那夫人是個瘸子,年紀也二十好幾了,哪裡和咱們大小姐比……”
他們遠去不久,另一波人路過,討論的也是相同內容。
楚謠心裡有些說不出的酸楚,卻還得低聲為寇凜辯解:“他是收了錢,陪著演場戲而已,挽一下賀蘭家的名聲。”
楚簫咬牙切齒:“那就不顧自己的名聲了?”
寇凜的聲音忽地冷冷穿進來:“本官有什麼名聲?”
幾人齊齊轉頭,瞧見寇凜披著狐裘漫步上前。
楚簫一絲也不慫,指著他惱火道:“你是沒名聲,但也顧著點我妹妹!顧著點我楚家!”
他這一喝,不少遊人將目光投來。
楚謠眉頭一皺,連忙制止:“哥,這裡人多,暴露了身份等下會引起騷亂。”
“不怕。”這話是寇凜說的。
隨後便有錦衣衛上前來,抱拳道:“大人,洛河燈橋已經清場結束。”
接著再是一隊錦衣衛:“大人,這邊請。”
最後,是段小江飛奔而至:“大人,您要的東西買回來了。”
只見他攜抱一盞疊著的祈天燈,豎起來比他還高,燈紙撒著金粉,果然是很大很氣派。
……
錦衣衛開路,從人群邊緣抵達洛河橋,遊人紛紛讓道。
寇凜揭了楚謠的小鬍子,扶著她往橋的方向走。
楚謠從沒試過在這麼多人注視下走路,小腿肚子直轉筋,暗暗捏了捏寇凜的胳膊:“你這是以權謀私,京裡肯定會有摺子彈劾你。”
寇凜挑挑眉:“反正我最近不回京,讓你爹頭疼去。”
楚謠哭笑不得,卻沒有說話,微微垂著眼往前走。
抵達空無一人、卻在正中位置擺了張桌子的洛河橋之後,連遊船者也紛紛出了艙,伸長脖子往橋上望。
楚謠忽然問:“哪一艘是賀蘭家的船?”
寇凜並未指給她看,陪她在桌前站定,待段小江將祈天燈放在桌面上離開以後,才道:“我姐姐今晚約我吃飯,這些流言就是目的,是她刻意放出去的。正如你說,是為了替賀蘭哲摘幹淨。同時,她想讓我納了賀蘭茵做妾。”
楚謠猜也猜的出來,她就怕寇凜會毫無底線的讓著他姐姐。
寇凜嘆氣:“這就是為何我不帶你見她的原因,怕她會說些你不愛聽的話……”
楚謠是真有些惱了:“她已經再氣我了。”
“知道你氣,我更氣,這不是冒著被彈劾的風險反擊她了麼?這會兒,她怕是也看著我們呢。”寇凜將蘸了墨的筆遞給她,讓她在燈紙上寫心願。淡淡一笑,“我這姐姐啊,如今真是一門心思的為賀蘭家著想。我這個弟弟在她眼裡,遠遠沒有我手中握著的權力重要。”
楚謠接過筆,抬頭看他:“你心裡難過麼?”
“說不難過是自欺欺人。”寇凜眸中閃過絲絲黯然,揹著手沉默良久,忽又如釋重負的笑道,“但我從前一直最擔心的,是她是否顛沛流離吃盡苦頭,如今得知她過得很好,我這盤踞多年的心結,終是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