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簫最煩他這點兒,不再搭理他,抱著書去找楚謠,四書五經中有些不懂的地方,他得去問楚謠,不能去問柳言白,不然等於暴露了他從前不學無術。
卻聽袁少謹在身後道:“我並不是輸不起,只是每次看到你,我總覺得老天不公平。”
楚簫眨了眨眼,頓住腳步。
旁人與他談論“不公平”這三個字,他是信的。因為他含著金湯匙出世,根本無需努力,便能得到旁人耗盡心血想要得到的許多東西。
但袁少謹與他一樣,江東袁氏,首輔之子,比他還更顯赫。
袁少謹忿忿不平,說起來簡直一把辛酸淚:“無論書院還是國子監,你有一半時間都在堂上睡覺,下堂便去和虞清玩樂,我總以為你是故意麻痺我,其實夜裡偷偷用功,我因此派人去盯著你,盯了幾個月,結果你每日下堂真在四處閑玩……你用功時我用功,你玩樂時我還在用功,可我無論付出多少努力,始終輸給你!”
兩人的爹曾經也是同窗,楚尚書無論各方面從來也沒贏過袁首輔,袁少謹自認自己的腦子不可能比楚簫差多少,若兩人付出同樣的努力,輸便輸了,他無話可說。
可楚簫用功不足自己的一半,卻次次吊打自己,這讓他完全無法接受。
盡管他父親從未因此責備他,還時常勸他應以平常心看待,可他心中就是鬱鬱不平。
尤其,楚簫還可能是個女人。
楚簫張了張嘴,不知該怎樣解釋。
他是沒用功,但楚謠從前沒日沒夜的用功,生怕被袁少謹超過。
但他也沒覺得自己有錯,這是袁少謹自己偏執,就像他也一樣有著偏執。
楚簫心中似有所悟,原來一個人再贏過對手之前,首先得贏過自己。
寇凜今晚在外又訛的心滿意足。
明日離開北直隸,進入河南境之後,他這生意就做不成了,身份能藏著就得藏著,因為他的仇家實在太多。
江湖中人與朝廷間有著不成文的習俗,他們盡量不入北直隸境,朝廷也盡量不幹涉他們。
寇凜若無要緊事,從不離京,尤其一旦離開北直隸境內,無論京中還是各地,處處是買兇殺他的。
還有一些江湖中人,以斬他這狗賊的頭顱為提升江湖地位的手段。
如今身邊沒有陸千機做替身,他得萬事小心,何況還拖家帶口的。
折返官驛的路上,走到四下無人處,寇凜將從縣衙搶來準備帶回去給那兩個蠢貨的書籍夾在腋下,停住腳步,笑著道:“賀蘭大小姐,你跟了本官一晚上,不嫌累?”
半響,紅衣似火的賀蘭茵才從暗處走出來,微笑拱手:“寇指揮使。”
寇凜睨她一眼:“猜出本官的身份,是不是覺得很驕傲?”
賀蘭茵莞爾:“寇指揮使的身份哪裡用得著猜,阮少卿說您只是他的好友,可這一路他對您畢恭畢敬,由著您說走就走,說停就停,民女都是看在眼裡的。”
寇凜挑眉:“那你還跟著本官做什麼?”
“聽聞寇指揮使獨愛金銀,且斂財有方,不巧草民也是,故而想向寇指揮使取取經。”賀蘭茵半誇半調侃,“權勢果然是個好的東西,寇指揮使這錢賺來的輕松之極,堪稱無本買賣。”
“賀蘭大小姐這麼說就錯了。”寇凜抄著手繼續走,“本官手裡的權勢,豈是生來就有的,難道不是本錢?”
“此話在理。”賀蘭茵隨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微微抿起唇。
她暗中跟了寇凜一晚,親眼見他碰瓷,實在好笑又有趣,與往日聽來的關於他的傳聞,似乎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