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處上,寇凜贏過了他。
楚謠當然沒有說出來,柳言白忽然又指著最上面一個有些陳舊的銅質燈盞:“聽說這盞也是那僧人供奉的,有些年頭了……”
楚謠望過去,那銅燈上沒有名字,只刻著一個模糊的“寇”字。
楚謠下意識看一眼寇凜。
寇凜還對安魂燈的事情耿耿於懷,面色不虞:“大梁各省姓寇的幾十萬戶,我查了九年了還沒查完。”
三人從後殿去往前殿,有個僧人迎上來道:“施主,咱們寺裡還有功名燈供奉,能保佑施主們前程似……”
這顯然是推銷給寇凜和柳言白的,故而楚謠不吭聲。
卻聽兩人異口同聲地打斷:“不用了,求佛不如求己……”
楚謠愣了一下。
再看這兩人大抵也有些尷尬,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繞開那僧人繼續往前走。
有意思的是一個裹著白狐裘,一個穿著黑鶴氅,瞧著就像是黑白無常。
當夜,紅葉縣衙門牢房外的院子裡。
身穿單薄囚衣的韓捕頭被段小江提了出來,跪在雪地裡,抬眼看一眼背對著自己之人,金冠束發,狐裘拖地,高貴的宛如山巔雲。
鵝毛大雪隨風灌入衣襟內,韓捕頭瑟縮著垂著腦袋:“草民拜見指揮使大人。”
寇凜撐著傘徐徐轉身,居高臨下睨著他,直接了當:“韓捕頭,本官看上了你了,有沒有興趣入我錦衣衛做事?”
韓捕頭怔了片刻,倏然抬眼,蒼白的臉上透著不可置信。
段小江提醒道:“發什麼愣啊,大人問你話。”
韓捕頭回過神,依然震驚:“草民殺了人,還包庇……總之按律是死刑……”
“所以,你只能入暗衛,不能被人發現。”段小江壓低聲音道,“不過,你需要殺了你那幾個手下,以示你對大人的忠心。”
韓捕頭變了臉色,又將腦袋垂下:“多謝大人好意。”
段小江搖搖頭:“你考慮清楚,他們反正也是死罪……只要你願意,非但不會死,還能一步登天。”
韓捕頭不言不語,以沉默表達自己的態度。
寇凜漫不經心地開口:“你那些兄弟推你出來頂罪,你還護著他們?”
“不,那是草民自己的主意,不是他們逼我的。反正草民是真的殺了翠娘,身上背了人命,不冤枉。而他們幾個,絕對不是大奸大惡之人,被逼著一步錯,步步錯……”韓捕頭目露羞愧,“作惡就是作惡,我知我做的不對,不該包庇他們,我試過了,但我做不到……”
“果然是個蠢貨,比起來千機差的實在太遠。”寇凜嫌棄著道,“往後機靈點兒,跟著小江好好學。”
韓捕頭抬眼:“大人,草民是個犯人。”
“所以你往後得改個名字,本官會給你一個新的身份。”
寇凜給段小江使了個眼色,段小江從袖中取出一百兩銀票遞給他,“拿著這些錢,給你一夜時間,去處理好你在縣裡所有的‘放不下’,明日跟隨本官離開紅葉縣之後,世間再無韓鐵此人,只有韓無忌。”
韓捕頭顫顫接過:“大人,這……”
“一點小錢罷了。”段小江嘿嘿笑道,“不過你得清楚一件事,往後給你飯吃的不是朝廷,是咱們大人。”
韓捕頭依然不能理解:“大人,就像您說的,草民並沒有什麼本事……
“知道沒本事就努力學。”寇凜不耐煩道,“誰的本事也不是天生的。本官罵你蠢貨之時,總是讓本官回憶當年本官在軍中被吊起來打,上官罵我蠢貨時的情景。”
韓捕頭怔怔無言。
寇凜的神態恢複正常,撐著傘踱步離開:“本官曾經也很蠢。當然,沒有你蠢。不過你卻比本官幸運的多,因你命中得遇貴人相助……”
韓捕頭終於回過來味兒,跪地一叩:“多謝大人!”
寇凜腳步一頓,微微偏頭,抬手掃去肩上的雪:“本官並非你的貴人,是險些要了你命的惡人。記著自己的貴人是誰,給本官牢牢記在心裡。”
韓捕頭認真想了很久,才明白自己的貴人是楚謠。
他牢牢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