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向安濟寺的路上,寇凜半開側窗,窗外鵝毛大雪依然簌簌而落,看著來往撐傘而過的行人,他不發一言。
楚謠見他裹著厚實的狐裘,明明他一習武之人也不怕冷,卻比自己穿的還厚。
她小心翼翼的道:“夫君,你會不會怪我沒有提醒你?”
寇凜微微一愣,旋即回頭笑道:“怎麼會呢,你若提醒我,那我才會怪你,我要與柳博士比,必須堂堂正正的比。”
又伸手摸摸她的頭,由衷誇贊,“謠謠真是厲害,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子。等你再學兩年,我這大梁第一斷案高手的虛名也要讓給你了。”
楚謠咬了咬唇,“我也是在你推出結果之後,才想到的細節。讓我自己去推,我推一年都推不出來,所以你何必來挖苦我呢?”
“哪裡是挖苦?這也是你的本事,至少看到了我不曾看到的。”寇凜笑著道,“原本帶著你查案只是一時興起,看來往後走哪兒都得帶著你,幫我查漏補缺。”
“別的案子,我怕是幫不上忙。”楚謠猶豫了下,說道,“韓捕頭這裡大人之所以忽視,是因為夫君總是用惡意去揣測別人……老師也是一樣,倘若是從前畫菩薩的老師,他會發現,可如今畫怒目金剛的老師……”
寇凜的笑容慢慢淡下去。
楚謠問道:“你是不是感覺韓捕頭,有些像從前的你?”
寇凜倏忽冷笑道:“他豈能和我比?我從前是個無知的蠢貨時,也沒他一半蠢。”
言罷轉頭繼續看窗外。
楚謠仔細看他臉色,見他情緒鬱郁,便不再說下去了。
她感受著貼身帶著的那枚金鑰匙,心裡其實有些酸楚,寇凜給了她能給的一切,卻唯獨沒有給她他的心。
他有將她放在心上,但卻沒有將她放在心裡。
就連定情那晚,問的也只是願不願與他做個伴兒。說到底,他是一個人活的太累,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不討厭還有些喜歡的女人,想湊在一起做個伴兒罷了。
越瞭解她,她就越心寒,也越心疼。一個總是以最大惡意去揣測人心的人,怎麼會懂愛。他誰都不愛,包括他自己。
看上去怕死的很,可哪一次有危險,他不是豁出命去拼……
段小江的聲音傳來:“大人,夫人,咱們到了。”
寇凜扶著她下車,進入安濟寺中。
此時高僧殺人的事兒尚未傳開,寺內香客依然不少。
寇凜心疼的捐了一兩銀子香火錢,“免費”領了三根線香遞給楚謠,嘮叨道:“旁人捐幾個銅板,給了三根線香,我捐一兩銀子,也是三根線香,起碼得給我三根又粗又長的線香才公平吧!”
莊嚴佛像前,楚謠瞪他一眼:“你去外頭等著吧。”
“行,我在這反正渾身不舒服。”
寇凜將香點燃了給她,出去佛殿外對段小江道,“這開佛寺真是暴利,還是一本萬利,容本官回去研究研究……”
段小江也是無語,指指佛堂內道:“夫人這腿不容易跪,您還是進去扶著點吧。”
寇凜扭頭見她竟真跪下了,連忙又朝佛殿裡走。
一條腿跨過門檻,耳畔聽見她細弱的聲音:“一願我父親得償夙願,福壽安康……二願我兄長血疾早愈,脫蒙開智……從前信女只這兩個心願,如今又得添上一個,三願我夫君……”
寇凜駐足,因她聲音微小,又被木魚聲音叨擾,他須得認真聽,才聽清她說的是——“三願我夫君早日驅散心中陰霾,得見天光……”
段小江好奇的看著自家大人在門檻處佇立,不進不退。
許久才折返回來,對他道:“去拿一百兩金子捐香火。”
段小江正驚訝,又聽自家大人道,“不,別捐了。直接給這尊佛塑個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