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愣了愣,阮霽已然猜出:“是那首飾商人留下的!他有習慣,將貴重物品藏在橫樑上!”
又看向韓捕頭,“而你起初不曾徹查,是因為商人是死在後巷子裡的,房內開著窗,你們在屋內找了找,找不到,便以為是真正的兇徒將首飾搶走了。”
韓捕頭閉著眼點頭。
柳言白眸中流露出惋惜:“那書生只是個過路的,並不知幾個月前的案子,他忠厚正直,未曾開啟,以為是前任客人留下來的,當即找來了掌櫃,讓掌櫃將這盒子搬走。”
寇凜接著他的話說:“他不知道,掌櫃卻知道,而且這案子已經了結,他這等於發了一大筆橫財。可他擔心第二日這書生出去打聽,知道先前的案子,會洩露出去,於是毒死了他。”
柳言白道:“第二日韓捕頭來調查時,聽到掌櫃說他刻苦,又見地上有繩子,才想著去房梁看看,看到灰塵印記,才恍然知道吧……“韓捕頭垂著頭:“是的,根據王掌櫃的證詞,那苗書生與畫齋老闆有交集,草民以為這盒珠寶一定被畫齋老闆拿去了,調查他時,他言辭閃爍,躲躲閃閃。但他又的確有不在場的證據,我只能放了他。便緊緊盯著他,有一夜見他偷摸摸回鋪子裡去,我也潛入他鋪子,見他從密室裡拿出一個包裹。我料定是那商人的首飾,他已知道我的秘密,我只能殺了他,但拿了包裹開啟一看,卻是幾本古籍……”
柳言白也冷笑了一聲:“他是從書生那裡借來的,也是十分值錢的玩意兒,書生死了,他也想佔為己有……他以為你問的是古籍,你以為他拿的是首飾,你二人都錯了……”
韓捕頭轉罵掌櫃:“你好黑的心思!”
阮霽怒道:“你還罵別人黑心?第五個案子,你手下那個捕快也是你殺的吧?見大理寺介入,我來了,他想告發你,所以被你殺了!”
韓捕頭捏著拳頭不說話。
安濟寺主持忽然道:“那我師弟又是怎麼死的?
寇凜沉吟道:“他應該是自殺。”
主持微微愣:“這怎麼可能?”
寇凜看向柳言白。
柳言白點頭:“應該是自殺,心頭自責吧,因為三個月前的首飾商人估摸著是他殺的……”
他這一開口,寇凜知道與他打成了平手。
心裡說不出的滋味,有不爽,也有興奮,總之是棋逢對手的感覺。
阮霽認為自己被上了一課,沉思道:“怎麼說?”
柳言白慢條斯理地道:“僧人之死,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唯有將其放在最後。當其他案子推論合理之後,僧人之死因,便也差不多出來了……驗屍格目上說,商人信佛,身上佩戴了大量佛珠佛牌。”
寇凜詢問主持:“那商人可曾去過你們寺中?”
主持點頭:“來過,還捐了香火錢。”
寇凜莞爾:“商人和你師弟,兩個人都是三十六七歲,虔誠信徒,本官猜測,這兩人從前應該認識,而且一起做過什麼令他們良心不安的惡事,一個皈依佛門,一個信佛。首飾商人去捐香火錢時,認出了你師弟,定是要挾了他什麼……”
柳言白完全認同:“僧人殺了那首飾商之後,沒想到竟害死了馮五,內心飽受煎熬……直到書生也死在那間房裡,他知道其中原因,當晚便在佛堂自盡……”
“如此可以反向證明本官的推論,僧人知道那首飾盒還在客棧裡,留在房樑上。”寇凜摩挲金扳指,抬頭看房頂,“他殺人時,是從天窗下去的,本官親自在楓葉客棧驗證過,從天窗潛下去,可以窺見房梁,但僧人這麼久了都沒有去拿走首飾盒,說明他殺首飾商,並非圖財。首飾商才來縣裡三日,兩人能有什麼過節?定是從前就認識。”
阮霽嘆氣:“他有自盡贖罪的心,為何不將真相說出來呢?”
柳言白苦笑道:“他不能說出真相,他可是這縣裡頗有名望的高僧,高僧殺人,往後誰還信我佛慈悲?”
寇凜淡淡補充:“不過,僧人這部分只是本官的推測,並無真憑實據。”
柳言白也是一樣靠猜:“相信寇指揮使已經派人去查這兩人的生平了吧?”
寇凜點頭:“恩,需要一些時間。”
但已是八九不離十了。
寇凜看向柳言白:“本官指出紅葉縣衙韓捕頭,因他是始作俑者,一切的開端因他而起。”
柳言白回望寇凜:“下官指出楓葉客棧王掌櫃,是因韓捕頭尚有原因,這王掌櫃卻是真正的黑心肝。”
阮霽感慨過後,攤手道:“所以這場賭局,兩位真的是打成了平手。”
楚簫小聲道:“阿謠,看來你錯的很離譜。”
楚謠卻搖搖頭:“我想我並沒有錯,這案子應該沒結,寇大人和柳博士基本推敲出了大致真相,只忽視了一點細節。”
聲音雖小,但堂上耳聰目明者眾多,寇凜和柳言白、阮霽幾人都朝她望過去。
阮霽覺得她耍小性子胡鬧。柳言白和寇凜卻微微皺眉,兩人都清楚楚謠的聰慧,案子抽絲剝繭至此,得他兩人確認,她還這樣肯定,一定有她的道理。
兩人同時在心裡想,自己是不是真在哪裡有所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