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凜提了本舊卷宗:“三個月前,有個過路的商人,姓魏,投宿在楓葉客棧天字二號房,第三晚時,被發現死在客棧後巷子裡,是被人用匕首捅了數刀。此案用了十日便告破。”
他看向堂下跪著的韓捕頭。
韓捕頭點頭如搗蒜:“是的,兇手是縣裡一個慣犯馮五。咱們縣位於官道附近,是河南湖北入京的必經之路,投宿的外地人極多。馮五此番行竊時,不曾料到那姓魏的商人懂些功夫,被他逮到,被狠狠打了一頓,馮五趁機跳窗逃跑,魏姓商人窮追不捨,急迫下掏出匕首捅死了他。”
寇凜點頭:“馮五被你抓回衙門訊問,畏罪自殺,還告訴你,他將偷來的金銀首飾,埋在了他的院子裡?
趙縣令道:“是的,得了下官的令,他們去馮五院子裡挖出來的,當時許多街坊都看著。”
寇凜冷笑道:“本官倒是想問一問,這馮五偷竊被抓,還被打的一身傷,偷來的東西肯定又被搶回去了吧?等他趁機跳窗離開,急迫下捅死了首飾商,還有膽子回去將錢財帶走?而且那房間在三樓,憑他一身傷,還能折返?或者說,首飾商跳窗去抓他,還有功夫將錢財都背在身上?”
見韓捕頭微微愣著要開口說話,寇凜又道:“這馮五若是鎮定到這份上,又豈會被你們抓回衙門便畏罪自殺了?他根本就不是兇手。”
袁少謹目光一亮,忍不住道:“我上午猜的果然不錯,這捕頭果然隨便抓人頂罪!”
“他也不是故意抓人頂罪,毫無頭緒的情況下,抓慣犯回來排查,也屬於正常。”柳言白搖搖頭,“但他下手太狠,嚴刑拷打之下,將馮五給打死了。所以馮五這一身傷,並非行竊被抓時捱了打,是在衙門裡被打的,仵作一驗便知,但這仵作做了假。”
堂上一霎靜了下來。
阮霽恍然大悟:“所以,這下不得不說馮五是兇手,但人命案得上報順天府,還得經大理寺複核,並不是隨口說說即可,得有證據。所以韓捕頭事先去埋了首飾,如此坐實馮五的罪名。”
寇凜將手裡的驚堂木扔去一邊:“他一個捕頭,也沒什麼錢,卻有一個情人,正是紅綃閣的翠娘,所以他去找翠娘借了首飾,埋去了馮五院子裡。”
堂上嘩然。
縣令目瞪口呆。
“原來是你啊!”紅綃閣老鴇亦是恍然,“怪不得翠娘這兩三個月都素著,不怎麼戴首飾了!”
韓捕頭冷汗淋漓:“這都是你們的一面之詞!”
寇凜詢問老鴇:“你樓裡姑娘的相好,你多半是知道的吧?獨不知翠孃的相好是誰?”
老鴇連連點頭:“是啊,這人藏的可嚴實了。”
寇凜唇角一勾:“因為公門中人,是不許嫖女人的。”他轉看韓捕頭,“你對翠娘說,暫拿她的首飾應應急,你在私下裡查,將商人丟失的首飾找出來,你們反而還能賺一筆。可眼見兩個多月過去毫無頭緒,那是她皮肉生意換來的全部積蓄,她與你鬧,要去告發你,許是喊的大聲,你一時錯手捏斷了她的喉骨……”
韓捕頭終於面露痛苦之色,趙縣令身後站著的五個捕快卻道:“但只是您的猜測吧!”
寇凜淡淡道:“別急。”
撂下這句話,他一言不發,堂上沉默著等。
一炷香過後,臉色蠟白的段小江跑進堂上,他背上揹著一個包裹,扶著雙腿氣喘籲籲地道:“大、大人,您要的證據,屬下從順天府拿回來了。”
楚簫瞠目:“這還不到兩個時辰,段總旗就從京城回來了?”
楚謠同樣吃驚,他們從京城坐馬車走官道走了兩個白天才抵達紅葉縣,段小江不到兩個時辰一個來回?
知道他善輕功,但這未免太可怕了吧?
寇凜使了個眼色,段小江將包裹開啟,一個貼著封條的盒子裡,裝著價值不菲的金銀首飾。;老鴇仔細分辨,道:“是是是,有一些草民認識,的確是翠孃的!”
證據面前,韓捕頭閉上了眼睛。
趙縣令捂著胸口痛心疾首:“韓鐵啊韓鐵,你……哎!”
寇凜微微頷首:“行了,這第一件兇案算是破了。”說話間,他收回了擱在公案上的腿,端正了身姿,“這第二件兇案,是死在楓葉客棧的過路書生苗俊,住的房間,正是先前富商住過的天字二號房。”
眾人等著他說。
他卻詢問楓葉客棧王掌櫃:“你覺得這苗書生如何?按照卷宗上你說過的話說!”
王掌櫃顫巍巍道:“閉門不出,刻苦讀書,只與畫齋賀老闆有交集,賀老闆來找過他兩回……”
寇凜猛地一拍案臺,震怒道:“你屢屢提起他刻苦讀書,本官倒是要問,他閉門不出,你一個大掌櫃,如何知道他刻苦讀書?!難不成你一直在他房裡看著嗎?”
掌櫃嚇的瞬間白了臉:“草民……草民是聽店裡小二說的,“哪個小二,給本官喊過來!”
“是……”掌櫃支支吾吾,額頭也開始冒出冷汗。
柳言白幽幽開口:“這苗書生不僅刻苦讀書,品格也極為高尚。他入住時,是在十一月末,住的第三晚,是十二月初一,京城地區下了第一場雪。”
寇凜不由想起那個雪夜,正是定國公的壽辰,他折騰了一夜。
柳言白繼續道:“那晚很冷,這書生困的很,便想要頭懸梁。可當他踩著椅子將繩子扔去橫樑上時,忽然發現橫樑上竟然有個大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