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謠緊張的捏著茶杯:“然後呢?”
“雖然成功逃脫,肩膀卻中了一箭,體力透支暈倒在一個矮山底下,天寒地凍的,昏厥之前本官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寇凜賣了個關子才道,“後來本官蘇醒,發現自己非但沒被凍死,身體還異常溫熱暖和。”
楚謠好奇:“為什麼?”
寇凜訕訕道:“因為本官周圍擠著幾只綿羊。”
“綿羊?”楚謠微微一詫過後,懂得了,她就覺得寇凜這樣的人,若偏執於某樣東西,應是會有原因的。
她兀自倒了一杯酒喝下:“大人真是吃了許多苦。”
太過久遠的事情,寇凜說起來時內心毫無波瀾,見到楚謠的反應,他眼睛卻驟然一亮,似乎摸著了竅門,將情緒調整到極為低落的狀態,繼續搖晃酒杯:“這算什麼苦,本官在軍中那些年……”
他開始講述自己在軍營裡的悲慘遭遇,多半是真的,只將悲慘程度盡可能放大。
而楚謠邊聽邊喝,一連喝下十幾杯。
桌是圓桌,兩人並非對面而坐,寇凜講述時沒有刻意去看她,因為他還是更喜歡她原本的樣子,對著楚簫這張臉,雖說與她有著七八分相似,依然頗為怪異。
卻在不經意間眼尾餘光掃過去,見她臉頰微醺通紅,濃密長睫上掛著淚珠,神態哀愁,又是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
寇凜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一時間疼惜和懊悔齊齊湧上心頭。
蠢蠢欲動的想要把她攬入懷中,又極力忍住,只將手裡搖的還剩一半的女兒紅一飲而盡,杯底重重落於桌面。
楚謠連忙收拾情緒,幫他滿上:“怎麼了大人?”
“本官不值得你難過。”寇凜失神片刻,苦笑道,“你眼裡的本官是個好人,是因為自相識以來,本官恰好與你立場相同,恰好幫了你幾次。實際上你從未真正瞭解過,本官和想擄走你的那夥人從某種意義來說,同為一丘之貉……”
這些年來,他整日活在算計裡,為達目的不折手段,歹毒的招數哪一點輸給算計楚簫虞清的人?
有時候他能一眼看穿歹人惡毒的心思,多半是因為這些歹人根本毒不過他。
哪怕現在本意是為她好,他的手段依然是算計。
而他的成功,建立在她對他的心疼上,他竟還能沾沾自喜?
寇凜心煩意亂,再次將杯中物一飲而盡:“你可知,本官調查虞清的案子時,大概猜出想要擄走你的人是誰。”
楚謠貼心的又幫他滿上,靜靜等著他說話。
“此人極難對付,背後勢力盤根錯節。”寇凜又舉杯,目光迷離的盯著酒中自己的倒影,“本官最初的反應是不插手,因為在本官看來,不得利益的情況下,為一個女人以身犯險,是一種極度愚蠢的行為。”
楚謠不覺得奇怪:“那您為何又改主意了呢?”
“本官轉換想法,將你看成本官的金子,有人竟想從本官手中搶金子,觸及本官利益,這是無法容忍的。”寇凜覷她一眼,“但這也是本官自認能夠贏過他的情況下才做出的選擇,若本官沒把握全身而退,是不會顧及你的,懂了沒有?”
“懂了。”楚謠乖巧的點點頭。
寇凜喝下她那壺醋茶,等同接受了她的心意,如今卻是在提醒她,在他心裡兒女私情不過錦上添花,讓她別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和憧憬。
畢竟楚謠對他的仰慕,來自於他一次次出手相助,在楚謠認知中,他大概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存在,充當著她的保護傘,是一個大英雄。
揣測到她這種想法,寇凜心中既驕傲又不安。
豈料楚謠一丁點難過的意思也沒有,唇角帶笑,黑眸熠熠生輝:“其實我從未將大人往忠孝仁義的方面去想,甚至原本在我腦海裡您是個徹頭徹尾的奸佞,可與您相識以來,您不斷扭轉著我的認知。我也曾憂慮過,我是否還不夠瞭解您,但就憑您今日這番坦誠,足以打消我的疑慮,因為換了其他男人,只會變著法兒的說好話來哄我,您就不一樣,您的確是個有擔當的真君子,我果然慧眼識英雄,沒有看錯人……”
原本想要強調自己自私自利,根本不會把女人放在心上的寇凜,被她誇的腦子有些不清不楚,愣了愣,怔怔然悶頭灌酒。
楚謠忙於斟酒:“您不是說我喝一杯,您就回答我一個問題麼?您說我夠不瞭解你,那您多講一些您的過往給我聽……”
“好。”
寇凜此時已將“灌醉她”這三個字拋去腦後,待在楚謠身邊,他忽然不想算計也不想防備,一股腦將自己這許多年來的辛酸苦辣傾倒個幹淨。
無論說起什麼,總免不了提起他姐姐來。
“我一心往上爬,也是想站的高一些,讓寇凜這個名字傳遍大梁,我姐姐若還活著,應會主動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