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說的對極了。”
此刻,寇凜臉上散漫玩笑的神情收斂的幹幹淨淨,“關於本案,本訟師原先走了彎路,等本訟師從彎路繞回來,腦海裡便有了新的設想,於是連著幾晚前往國子監,與柳博士一起找了許久,終於找出了四年前楚簫曾上交過的幾篇功課。”
楚謠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的背影。
見他又從袖籠裡拿出了四張紙,命段小江呈了上去:“這是楚簫謄抄過的古人詩句,使用的也是浣花箋,謄抄時間與本案中的邀約信前後不超過三個月。諸位大人請看,歷經四年多,楚簫這四張功課與這封邀約信,紙張褪色程度是差不多的,但墨跡在紙張上暈散的程度,存在極大差異。”
五張紙擺在裴頌之面前的公案上,賀侍郎和蔣禦使同時離席,三人圍著公案查閱。
寇凜解釋道:“墨寫在紙上,會隨著時間暈散,通常來說,暈散的程度會受環境因素影響。這五張同時期的浣花箋,一張藏在死者的書籍中,四張藏在國子監的庫房裡,同樣在京城,同樣不見天日,暈散的程度,應是差不多的。”
柳博士附和:“恩。畢竟五張紙的褪色程度幾乎同步,同樣是徽墨,在紙上暈散的程度,也不該差別太大。”
賀侍郎點頭:“不錯,國子監這四張,墨跡在紙上暈散的十分嚴重。”
蔣禦使捋著胡須:“對比之下,藏在世子書籍裡這封邀約信,墨跡暈散不多,應是近一年、最長不超過兩年才寫上去的。”
這兩位雖是來打醬油的,卻也都是刑律方面的高手。
裴頌之攏眉不語,不願意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
寇凜冷笑一聲:“無論近一年還是近兩年,總之這封邀約信不可能是四年前寫出來的。這證明什麼?證明四年前楚簫並沒有寫信約卓仲坤前往百花閣,世子之死與楚簫沒有一丁點關系。”
堂上一時間無人說話。
“楚小姐?”宋嫣涼輕輕喊道。
“恩?”楚謠這才發現自己看著寇凜的背影跑了神,“有事麼,裴夫人?”
宋嫣涼搖頭:“沒事。”
“給我看看!”永平伯將那幾張浣花箋討了來,細細對比之下,臉色血色抽空,“不會的,不會的……”
“據本訟師所查,兇徒吳金忠的確有酗酒的毛病,守城門時曾因宿醉被懲罰過兩次。”寇凜淡淡道,“本訟師的推測就是,四年前刑部並未審錯,世子逛了趟花樓,被兇徒醉酒打死,毫無疑點。但在一年前,有人想借此案興風作浪,給了吳三銀票,再買通曹洪德做偽證,令永平伯深信楚簫就是真兇,不惜一切代價的想要除掉楚簫。”
吳三驚慌失色,連忙磕頭:“草民絕沒有說謊啊!”
曹洪德也白著臉跪下了:“學生也沒有說謊!”
永平伯猩紅著雙眼:“不可能!阿坤潔身自好,鮮少去煙花柳巷,我卓家沒落至此,他滿心想著重振家聲,日夜苦讀,怎可能……”
“鮮少去,不等於不去。”寇凜睨一眼上首,“三位大人,你們說是不是?”
賀侍郎和蔣禦使毛骨悚然。
他們自然也去過,八成都在錦衣衛隨身攜帶的小本本上記著了。
兩人連聲附和:“不錯不錯,年輕人血氣方剛,閑來去趟花樓也是正常。”
永平伯仿若失了神智:“不會,阿坤潔身自好,志向高遠,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本訟師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的確夠蠢,兇案過去幾年了,兇徒家中剛在洛陽把錢兌換出來買屋買房,就被遠在京城的你發現,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寇凜揹著手看了楚簫一眼,“對方分明是想借你的手殺害楚簫,也虧得他命大。”
永平伯怔怔然:“不會的,我兒子死的蹊蹺……”
賀侍郎一聽他們刑部沒有判錯案子,立馬來了底氣:“本官就說,尚書大人怎麼可能錯判。”
蔣禦使也拍起寇凜的馬屁:“寇大人果然心思縝密,佩服佩服。”
裴頌之心裡混不是個滋味,面色晦暗:“那麼按照寇大人的意思,是誰想設局想借永平伯之手殺死楚簫?”
“裴大人,我是楚簫的訟師,我要做的,只是幫楚簫洗脫嫌疑。至於幕後黑手是誰,那是你們大理寺的事情。”寇凜聳了聳肩,爾後氣場一開,擺出官威,“如今此案了結,本官尚有公務在身,告辭!”
一副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模樣,掉頭就走。
錦衣衛們紛紛轉身跟在他身後。
“楚百戶!”寇凜駐足在門口,轉頭叱喝,“你還愣著做甚?大理寺沒待夠?要不要再回牢房裡蹲會兒?”
楚簫回過神,拔腿就想跟著寇凜走。但在眾人前他時時記得形象,朝著三司長官拱手:“請問,我可以離開了嗎?”
賀侍郎和蔣禦使面面相覷,兩人共同望向主審官裴頌之。
其實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三司會審是重審世子被殺一案,如今證明並未判錯,等於審理出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