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頌之問:“卓仲坤被殺那晚,你曾見過他?”
“是的。”曹洪德道,“當晚學生途徑百花閣樓下,恰好碰到卓兄,便勸告了兩句。他告訴學生,他是去赴約的。學生問他赴誰的約,竟約在煙花柳巷。卓兄並未言明,只說與他的親事有關,約在煙花地,大概是種考驗之類。學生知道永平伯府當時正與吏部尚書府議親,心中估摸著約他之人乃是楚簫,且問出了口,卓兄只笑不語。”
這下刑部賀侍郎坐不住了:“曹編修,四年前刑部審案時,你的原話是偶遇卓仲坤,勸他莫要去煙花地,他以赴約搪塞過去,可沒提過‘與親事有關’這句話!”
曹洪德窘迫道:“哎,吏部楚尚書乃是學生的恩師啊……”
一句模稜兩可之言,令堂內眾人色變,堂外圍觀的百姓嘩然。
楚謠面色一冷,知道曹洪德是被收買了。
楚簫自然也知道,怒不可遏地道:“你這……”
肩膀猛地一痛,楚簫扭頭,只見寇凜表情淡淡的用摺扇打了他一下,讓他閉嘴。
楚簫訕訕著縮了一縮。
裴頌之點點頭,示意曹洪德先站去一邊:“宣國子監柳言白柳博士。”
柳博士?楚謠和楚簫同時朝著側門望過去,柳博士是楚簫在國子監時的老師,教導了他近六年。
但見柳言白一身素白衣衫,慢慢走來堂上,站定拱手:“諸位大人。”
裴頌之從公案上拿起一頁桃花色的紙張,命人遞給柳博士:“這一封,是四年前楚簫約世子前往百花閣見面的書信,永平伯在疑心兒子死因後,從世子藏書裡找出來的。還請柳博士做個鑒定,是否為楚簫筆跡。”
柳博士接過手中:“是楚簫的筆跡,他的字尋常人模仿不來。再者,楚簫極是喜歡使用這種産自嘉州的浣花箋,瞧這紙張的褪色程度,此信約有四五個年頭了。”
這一應的證據,聽的楚謠心驚肉跳,對方這是鐵了心要置哥哥於死地啊!
指節攥的發白,她看向寇凜,如今,只看他有何對策。
楚簫額頭直冒冷汗,也看向寇凜:“大人……”
裴頌之同樣看向寇凜,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兒:“寇……訟師?”
寇凜似是陷入沉思,怔了怔,“哦”了一聲,扇柄有一搭沒一搭的敲在手心上,說道:“關於吳三和曹洪德的口供,本……訟師完全找不出理由反駁。”
裴頌之得意道:“那就是說……”
“但是……”寇凜拖著長腔,徐徐來了一個轉折,扇柄點了下柳博士手裡的浣紗箋,“這封作為關鍵證物的邀約信,是有人刻意偽造的,本訟師確認無疑。”
“怎麼說?”裴頌之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寇凜偏過頭:“小江。”
幾個錦衣衛抬了桌椅上堂,桌面上擱著筆墨紙硯。小江快步走到楚謠身側:“楚小姐,請。”
楚謠一看這陣勢,明白寇凜的意思,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筆將那封偽造的邀約信謄抄了一遍。
段小江將楚謠謄抄的那份拿給柳博士。
柳博士對照過罷:“一模一樣。”
楚謠重新回到聽審席位,裴頌之正想說就算妹妹善模仿哥哥的筆跡,這案子還是和楚家脫不開關系啊。
又聽寇凜道:“袁少謹!”
“屬下在。”
隨行的錦衣衛中,一人面色不虞的從最後排走出來,正是袁首輔家的二公子袁少謹。
楚謠見他身穿飛魚服,想起他也調入了錦衣衛,應是最近幾日才入了衙門。
袁少謹邊走進來,邊看了楚簫一眼,爾後也在桌前坐下,謄抄了一遍那封邀約信。
段小江拿去給柳博士,柳博士再次點頭:“差不多是一樣的。”還解釋了一句,“少謹這孩子詩畫方面比著楚簫是差了些,但他在書法上的造詣一直是高於楚簫的,只可惜我大梁並不怎樣重視書法……”
楚簫一霎反應過來,指著袁少謹咬牙道:“原來是你陷害我!”
袁少謹閉口不言,只狠狠瞪了回去。
若不是圍觀者眾多得維持著形象,楚簫只想擼袖子沖上去揍他!
裴頌之面露難色,寇凜這是將袁首輔給拉下了水,朝政上的風向估摸著又要變了。斟酌著道:“這只能證明有人可以模仿楚簫的筆跡,並不能證明這封邀約信就一定不是楚簫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