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寇凜的提醒,令她心中酸苦的厲害,原來不知覺間,竟就害了一個人的性命,還累他死後背上惡名,淪為京中茶餘飯後的笑柄。
馬車即將駛入尚書府後門時,楚謠的眼圈已經有些微微泛紅。
“舅、舅老爺。”
馬車“嘎吱”停下,車夫略帶恐慌的聲音,將楚謠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微微掀開側窗錦簾,瞧見謝從琰站在門內,肩膀上沾了些潮氣凝結出的水漬,應是站了好一會兒了。
而平素總愛板著的臉終於添了些表情,卻是……慍怒。
“小姐……”春桃攥著手指,神色緊張。
楚謠少見謝從琰動怒,也有些怵的慌,她知道謝從琰極討厭寇凜,甚至請旨不準寇凜插手此案,她卻私下裡跑去與寇凜見面,分明是觸他逆鱗。
父親囑咐此事最好瞞著謝從琰,楚謠知道瞞不住,但真沒料會到被抓個正著。
春桃戰戰兢兢的下了馬車,伸手去接楚謠。
楚謠的手臂被那些金鐲子勒出了淤青,借力時疼的渾身一顫,落地後,慢慢走到謝從琰身邊去。
一聲“小舅舅”尚未喊出來,謝從琰先沉沉質問道:“你去哪裡了?”
楚謠垂著眼:“去了織錦樓。”
謝從琰明知故問:“赴寇凜的約?”
楚謠先點頭,又搖頭:“是我約的寇大人。”
怵歸怵,她說話時,稍稍抬眼偷瞄了謝從琰一眼,想看自己將外人口中的謝閻王給氣成了什麼樣子。
謝從琰藏在背後的手,原本都要攥出血來了,不經意間看到楚謠偷瞄他的眼神,他反而更像那個做錯事的人,慌亂的錯開視線。
喉結不自然的動了動,再說話時語氣和緩了些:“晚上風寒,走吧,先回房去。”
“恩。”
楚謠與謝從琰並肩沿著迴廊走,她一深一淺的走的慢,謝從琰便也將步子放的緩慢。
其實她此時十分疲憊,倘若身旁的是楚簫,她必定讓楚簫將自己抱回房裡去。
楚謠從不將禮教放在眼裡,在外是顧及著父親的名聲,不得不多注意些。而尚書府內的家僕們被謝從琰調教的規矩森嚴,口風極緊,她是毫無顧忌的。
可謝從琰迂腐起來,比她父親還食古不化。
不但自己在家中還恪守著一大堆的規矩,更逮著機會就訓斥楚簫,即使是親兄妹,也不可隨意出入她的閨房之類的。
正默默走著,謝從琰開口:“謠謠,你約寇凜,是問他為何送禮物給你?”
楚謠回神:“恩。”
“那他怎麼說?”
“他……寇大人說,如今哥哥的案子尚未明朗,父親卻遭袁黨攻訐,儼然呈現出一邊倒的形勢,聖上十分頭疼,所以他得摻和進來,與父親扯上些關系,制衡一下氣焰囂張的袁首輔。”
這是楚謠的猜測,寇凜雖另有目的,但肯定也有這方面的考慮,才符合他在黨派鬥爭中攪混水的定位。
至於寇凜引蛇出洞的目的,楚謠不敢說。
因為此事或有危險,一定會遭勸阻。
謝從琰眼底晦暗不明:“只是如此,他竟捨得那麼多金子?”
“他估摸我不會收。”楚謠道,“但我想逼著他出來見我,就沒還回去。”
“早些還回去,今後莫要與他過多牽扯。”
“我知道了,小舅舅。”
謝從琰提起寇凜,楚謠不由也想起了寇凜。拋開朝政上那些她不太懂的鬥爭,楚謠覺著寇凜是個挺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