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大半輩子,逢得今日天降貴人,農婦感激涕零,不住道謝,若非還抱著孩子,只怕等給他們當場跪下。
“誒——謝就不必。”項桓忽然話鋒一轉,順口問,“你可知這條溪的源頭是什麼地方嗎?”
“水源?”農婦略一沉吟,抬手給他們指,“順著這兒往上走半個時辰就是了。那邊離恩陽鎮外的山脈很近,前幾年鬧過山賊,這段時間打仗反倒太平了,也不曉得是為什麼。”
她說到這兒,宛遙突然一頓,抬起頭:“恩陽?”
行至溪流的上游,人跡漸漸罕至,各色草木卻發了瘋似的參天蔽日。
在農婦提起山賊時,項桓和宛遙都莫名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熟悉,隨著越靠近溪流的源頭,那種感覺就愈發的強烈。
等足下踩到一塊破舊的皮革,項桓才隱約意識到什麼,他蹲下身把東西從泥土中挖出來。
時間隔得太久遠,這玩意兒已經快和地下的樹根融為一體了。
宛遙微微垂首,看清那是半張鞍子,她不明所以:“……馬鞍?”
“是虎豹騎的馬鞍,這裡有標識。”他手指拂過上面的紋飾,忽然自語,“奇怪,怎麼虎豹騎的馬具會在此處……”
順著方才的位置再往前挖,很快他摸得一個無比親切的水囊,囊身樸素,還有幾片刀痕——是當年跟餘飛打架鬥毆時不小心劃的。
“我的水囊?”項桓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難道這裡就是,之前待過的那個白石坡嗎?”
數年前為了攢軍功,他們一行人曾非常烏龍的聚在某個不起眼的打砸搶賊窩裡。女孩無辜受累,少年急於求成,後來又經歷叛軍圍剿,古墓探險,亂七八糟的事如今想來已模糊成一片。
“什麼?”宛遙起身四顧,忽然喃喃道,“恩陽,恩陽鎮……”
她可不就是在恩陽鎮外救下的淮生,然後被她一路誘拐到白石寨的麼?
興許是走到了寨子的背後,景緻算不上眼熟,項桓能認出來純粹是靠這支離破碎的馬具殘骸,畢竟那會兒自己可是豁了命不要,單刀赴會地折返回來殺溫仰搶人頭,還把心愛的戰馬折在此處,記憶想不深刻都難。
兩人故地重遊,驚喜的心思沒有,滿腹的疑惑倒是一大堆。
這地方大約鮮少來人,雜草都長出了幾尺高,項桓同剩下的一名親兵在前面開道,沿途摧花折草,動作極為野蠻。
宛遙跟在後面,卻覺得周圍的景色好似在何處見過,尤其知道這是白石坡以後,舊時的片段零零碎碎的冒了出來,便想讓他們等一等,“你慢點,我好像發現……”
她話沒說完,卻聽得親兵忽的一聲厲喝:“什麼人?!”
同行的男子們都太為高大,對宛遙的身形而言,要看清前面發生了什麼委實是件困難的事,她只能從窸窸窣窣的動靜裡勉強推斷,那茂密高大的雜草中應該藏了一個鬼祟的人,聽嗓音是個男的,而項桓一行的出現明顯讓他很是驚慌。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
聽聲音多半要跑路。
可惜能在項桓眼前逃掉人實在屈指可數。
這男子十分矮小,應該只比宛遙高上一兩寸,等她視線通明時,對方已經讓親兵老老實實地摁在了地上用力摩擦。
項桓一腳踩到他面前的木樁上,小臂搭在膝頭,像個睥睨天下的暴君,冷眼俯視,“我們什麼都還沒幹,倒是你,跑什麼跑?”
“我……我……”
短腿男蜷縮在地上吞吞吐吐,也許是手感上覺出異樣,親兵躬身在此人懷中一探,居然摸出一把金銀玉珠的首飾。
“將軍,你看。”
僅僅只瞧成色,項桓便知曉這些東西價值不菲,他眸中一凜,神情間的戒備之色盡顯,語氣驟然凝重:“打哪兒來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