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桓的手仍舊沒有放開,宛遙朝父親的方向望了望,又轉頭看向他。
少年分明從她眼中瞧見了一絲遲疑,他近乎質問道:“連你也不信我?”
“我沒有不信你……”
宛遙卻猶猶豫豫地看著宛延,她爹的那個眼神,顯然是在催促她趕緊站位——要麼跟他走,要麼留下來。
這是一個關乎著給父親臉面還是給項桓臉面的重要選擇,她實在進退維谷。
“宛遙!”老父親冷冷開口。
她沒有辦法,只好抱歉地朝項桓看去。
少年堪堪與她四目相對就已經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連日來的疲憊與憤慨齊湧上心頭,索性也懶得再解釋,將手一鬆,破罐子破摔似的掉頭大步離開。
“項桓!”宛遙急得在後面叫他,然而對方連停也不曾停一下。
她連忙同宛延匆匆交代:“爹,我……我去看看他,很快回來。”
女孩子緊跟著追上去。
兩道身影在夜深人靜的小徑間倏忽一晃,很快便不見了。
周遭瞧熱鬧的人們面面相覷,為避免尷尬也各自佯作無事的迅速散開,唯有宛延猶在門外,甚是感慨的搖頭嘆氣。
“女大不中留啊,哎……”
府內的後院迴廊曲折,月色已深,項桓走路又快,宛遙在附近兜兜轉轉,跑了好幾個來回才在小池塘邊發現了他。
少年正坐在一塊斜伸出的大石上,面朝池水耷拉著腦袋,手中揣了一堆石子兒,讓他挨個挨個,洩憤似的砸到水裡。
浮萍之下原本尚有一兩條遊魚停歇,被這般一攪和,紛紛慌不擇路地滿池瞎竄。
她遠遠望見,終於鬆了口氣,隨後又不知為什麼,反而覺得有些好笑。
最後一塊卵石也扔進了池中,項桓微微傾身,將胳膊搭在膝上,雙目無神地盯著漣漪萬千的水面。
星月清輝,波光粼粼,倒映出他的眉眼,五官卻不甚清晰。住處其實離這邊已經不遠了,可他不太想回去,也不想去其他地方,夜風吹得指尖發涼,忽然感覺心中倦得很,就只想在這裡坐到天荒地老。
項桓沉默地發著呆,眼皮低垂,像是要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覺察到袖子被人從旁邊輕輕扯了扯,動作既小心又溫柔。
項桓驀地驚醒,似有所感地猛然轉頭——宛遙竟就在身側,一雙水眸清亮亮地將他望著。
他內心不自覺地一喜,然而很快又強迫著自己沉下臉,背過身去故意不理她。
宛遙像是早料到他會有這反應,唇邊一笑,耐著性子靠過去,試探著問:“還在不高興啊?”
項桓聞言,餘光偷偷瞥了瞥,依然沒好氣,“你不是選你爹了嗎?”
他生硬地別過臉,“那找他去啊,還來尋我作甚麼?”
少年不肯給個正面,宛遙只好扒著他的胳膊輕晃兩下,將下巴貼在他肩膀處,“我爹畢竟是長輩,總得先顧全他的顏面……你就吃點虧,讓一讓他吧。”
“我基本上全吃虧了,什麼時候佔過一點好?你看他呢,就會想方設法的找我麻煩!”
項桓說話時將臉頰朝旁偏了偏,宛遙正在一邊犯愁地咬唇,於是照例直起身,討好的往他嘴角啄了一下。
同一招使兩次,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項桓唇邊略微一動,對她這般打完臉給甜棗的行為深惡痛絕,不近人情地開口,“宛遙我告訴你,你現在親哪兒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