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遙被他這麼一問,根本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頃刻漲得整張臉通紅,“誰、誰讓你剛剛……”
項桓憋屈得不行,“這又不關我的事,男人的正常反應好不好,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對面的女孩子卻更加說不出話來,面頰燙得像是被燒熟了一般,最後一埋頭,慌不擇路地往外跑。
“宛遙!”
他正準備追上去,驀然想起藥箱還在原地擱著,只得飛快折返,先把箱子背在肩頭。
怎麼又生氣了。
項桓在後面叫她:“宛遙,你能不能講點道理啊。”
鹹安三年的正月。
一道八百裡加急的軍情連夜沖入帝都,風馳電掣地駛進大明宮,很快,皇城內外宮女太監皆紛紛議論起來。
床榻上的皇帝隔簾聽完羽林衛的稟報,細長的雙眸竟少見地睜大些許,“你說袁傅病逝了?”
“訊息可靠嗎?”
跪在外的侍衛頷首說是,“燕王親自弔唁,輟朝三日以示哀思,錯不了的。”
沈煜聞言好似如夢初醒,意味不明地輕笑了聲,掌心拍在膝蓋上,緩然頷首:“好。”
他重複,“好啊。”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羽林衛遂領命告退。
門扉“咿呀”合攏,寢殿內隨之沉澱下來,宮燈的光透過紗簾顯得朦朧模糊,那張掛在牆邊的太後畫像如籠於輕夢之中。
沈煜獨自坐了一陣,他像是把這個訊息含在嘴裡,仔仔細細的品味許久,然後才開始笑。起初是幾聲輕笑,漸漸地放肆癲狂,近乎用盡平生力氣。
沈煜撩開紗帳,大步走向那幅端莊清冷的畫像前,他伸手過去,卻在將要碰到之際又緩緩收回,只帶著些許苦盡甘來的笑容,沖著並無生氣的畫紙殷殷道:“娘,兒子替你報仇了。”
“您在天上看見了嗎?”
“兒子替你報仇了……”
滿殿的宮人鴉雀無聲,習以為常地低眉順眼,視而不見。
唯有老宮女掖手站在門邊,遠遠地望著那幅畫像,好似隔了數十年的光陰與舊主相見,連她這樣與世無爭的人,竟也生出一絲欣慰與感慨來。
年輕的帝王坐在案幾前絮叨且親切地說著話,好像那不是幅丹青圖而是真實存在的,大魏國敬德皇太後。
寢宮的門讓人從外叩了兩下,伺候的內侍把耳朵貼上去,靜聽半晌才恭敬地出聲打擾。
“陛下。”
“楊將軍求見。”
沈煜那張臉轉換得極快,從一個乖巧聽話的孝子形象瞬間變作了不茍言笑的一國之君。
他冷冷地回身,拋下話來:“讓他候著。”
“朕要更衣。”
“是。”
隨侍的太監與老宮女一左一右捧著龍袍上前來替他穿戴,沈煜將兩手攤開,任由他們披衣系帶,嗓音冷而緩慢:“季長川在龍城待了快有大半月了吧?”
伺候的侍從警惕地應了一聲。
“想必他此時已經在缺糧的邊緣徘徊數日了。”沈煜慢條斯理地勾起笑,“看著自己親手養大的虎豹騎一點一點減少,是件很煎熬的事吧。
“朕還真想親眼瞧瞧他現在的表情。”
帝王的神色陰鷙而冷毒,老宮女本想說些什麼,然而卻欲言又止,終究沉默下來。
南方的春天來得早,剛至正月中旬,氣候已逐漸回暖,山花浪漫成錦繡,成群的野味也開始在林中活動,天降甘露,萬物蘇醒。
然而這樣的季節來臨,對於病患來說卻並不是什麼好事。
溫暖加重了傷口的潰爛,而到如今,藥草缺斤少兩,宛遙他們甚至連止痛的湯藥也調配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