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夜裡想起來,再偷偷摸到門邊時,廂房的燈火居然還亮著,而住在裡面的少年已趴在桌前睡著了。
她愣了下,悄悄提起裙子進去。
宛遙舉目打量四周,銅錘、鋸子零散地擺在各處,廢掉的紙成團成團地滾在角落裡。沒走兩步,便碰到滿地尚未收拾的木板,那輕微的響聲險些讓她誤以為會將項桓吵醒。
宛遙捂住嘴,戰戰兢兢地觀察許久,見對方並無動靜,這才小心翼翼的從上面跨過去。
項桓將臉擱在臂彎間,大概真的是困極了,竟也沒覺察到她,只微動了動腦袋,將雙目埋進胳膊肘裡。
宛遙確定他未醒,便大著膽子去瞧桌上擺著的東西。那盞走馬燈已經基本成型,底座粘著六個惟妙惟肖的人像,只差燈紙沒糊。
她稍稍擺弄了一番,餘光看到項桓手肘下壓著的圖紙,於是一點一點的抽出來。
紙上結構分明,畫得十分工整,每一部分還附著小字:“此處留心裁剪。”
“此處先以薄板固定,再用柳釘釘實,切記,切記。”
“此處只做參考,略微修繕即可……”
宛遙輕輕顰眉,垂目瞪了項桓一眼——
自己的事還讓宇文將軍幫忙。
不行,不能作數。
怎麼著也只能算半個。
回頭還想瞧瞧他墊在最底下的那一張,正要去拿,冷不防項桓忽然就動了,看那樣子隱約是有要抬頭的跡象。
宛遙當即嚇了個半死,忙鬆手把圖紙扔開,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左顧右盼,最後慌不擇路地踩著一地狼藉往外跑。
項桓睜開眼時,睡意朦朧地打了個呵欠,正來回轉頭活動了一番筋骨,準備再戰,忽然瞥見散落在腳邊的圖。
“咦,什麼時候掉的。”
他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
就這麼趕了個通宵。
等到二十七日淩晨子時,項桓終於靠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
總算是完成一大半,眼下給木材表面刷了層漆,就等著幹了。
餘飛湊過來新鮮地用手撥弄,此刻裡面的蠟燭未點上,暫且看不到車馬競逐的樣子,“行啊你,雖說是不如宮裡的漂亮,倒也是像模像樣。”
項圓圓無比豔羨地托腮感慨道:“哥,你得空也給我做一個吧,我想要一模一樣的。”
項桓朝僵硬的脖頸上錘了兩下,簡短道:“你想要就自己去買。”
這東西再做一個,非要他命不可。
“不行了,快餓死了。”他起身把手裡的活兒擱下,一胳膊攬住餘飛,“走,吃飯吃飯。”
“這會兒想著和兄弟去吃飯了?”後者酸溜溜道,“往後有了媳婦,還會惦記兄弟嗎。”
“廢話。”他倆勾肩搭背地走出去,“就是現在沒有才想著你的,有了媳婦誰跟你吃飯啊。”
“……”
項圓圓便被百無聊賴的留在了原地,她是個不肯閑著的性子,心裡裝不下事,只想等著漆快些幹,好點了燈看看這玩意兒究竟怎麼樣。
早已是夜深人靜時分,窗外的風掀起一陣枝搖葉晃。她趴在桌上無所事事的晃蕩著雙腿,夜風順著縫隙灌進來,終於惹得她打了個激靈。
項圓圓回頭瞧了一眼大開的支摘窗,當即跳下椅子打算去關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隻黑咕隆咚的物體趁機往裡飛。
如今正值隆冬最寒冷的日子,按理說大部分的動物皆已不再活動,但南方和北方稍有不同,此地由於冬季暖和,氣候潮濕,故而蜚蠊的生命力十分旺盛,不僅照常出沒,反倒非常猖狂,每隻足有拇指大小,展開雙翼還能飛!
項圓圓自小長在北方,從未見過如此碩大的蜚蠊,一聲足以刺破雲霄的驚叫如煙花上天。
“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