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此刻有人仔細往上看,會瞧見一個玄甲戰衣的少年將軍高舉大旗在空中搖曳招展。
“坤。”
“離。”
“坎。”
三個不同的搖旗方位,對應著射手不同的號令。
長箭密集如雨,齊發的那一刻,像一道無法跨越的屏障。
項桓奮力地將旗杆插入地面,冷笑道:
“兩次偷襲,眼下原封不動還給你們!”
“多謝款待了!”
前線軍報急吼吼地傳到了後方,探子跑得滿頭大汗,周身盡是煙塵,額角還落了一道血痕。
“啟稟大將軍,文參將在城下遇襲,如今尚在苦戰,我軍騎兵損失慘重!”
袁傅的神色驟然一凜,這大概並不在他意料之中,“怎麼會這樣?”
探子神色略顯張皇,緊緊抱著拳頭,“……敵軍於沿途設下埋伏,一路布滿了火雷彈,參將一時大意,所以才……”
“真是個廢物。”
他冷眼罵完,但很快表情又恢複如常,片刻之後袁傅沉聲下令:“傳我令,三軍聽命,立即強攻!”
城外正是交戰的時候,滾了火油的巨石像是從天而降的火雨流星,迅速把城內的民居點燃,黑煙伴隨著熱浪騰空而起,百姓們驚慌失措的在街巷中亂竄。
宛遙在無數的雞飛狗跳間一把拉住隔壁家沖出來的嬸嬸,朝周圍的鄰裡們大聲道:“你們跟我來!”
民宅的背後有一棵歪脖子樹,她不知從何處聽說這裡有個地窖的,推著一群人匆匆忙忙走下去。
地底下陰冷幹燥,由於是用來儲存酒水食物,氣溫難免比外面要涼。
兩間房大小的地窖瑟縮著好幾戶人家,有老有少,幸而人多,互相靠一靠倒也勉強能夠取暖了。
宛遙讓青花生了堆火,藉著光將準備好的幹糧烤熱,分給眾人。
外面的攻城聲震天響,恍惚還有房屋、樹木倒塌的動靜。戰場的冷漠與殘酷毫無徵兆地將和平撕碎在了這些尋常百姓的面前。
他們有的,昨日還在慢條斯理的收拾家當,糾結著是帶上院裡拉磨的老驢還是帶上家中養了七八年的老狗,有的今早清晨乍然被趕出家時還滿心不願,捨不得離開這片故土。
而現在,一切已在頃刻間被大火燒得一無所有。
這世上的意外總是來得那麼令人猝不及防。
又一聲巨響,大概是近處落下了滾石,砸得這地窖頂上簌簌地落灰。
幾個年輕的少男少女到底未曾經歷過如此大的動亂,緊繃的神經岌岌可危,忍不住低頭開始小聲的啜泣起來。
哭聲很快連成一片。
在這樣一種蕭條恐慌的環境下,火堆邊的姑娘卻依舊神情如常地在烤面餅,眉眼間有著與年紀極為不符的鎮定。
最後連青花也不禁抱臂哆嗦,努力湊近火堆。
外面已經鬧得天翻地覆,她不明白何以宛遙能夠這樣冷靜,“宛姐姐……你就不怕嗎?”
宛遙忽然似是而非地笑了笑,轉頭來看她:“習慣了。”
曾經她同樣是會在危險來臨時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對項桓說“我不行,我辦不到”,到如今,雖沒修煉成銅牆鐵壁,但居然也能在硝煙遍地的戰場中求個自保。
短短一年的時間,大家都長大了。
青花雖不解,想了想又問她:“項哥哥是不是去打仗了?你就不擔心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