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桓駐足仰望星空,血濛濛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他想,我只不過是要給自己討一個公道。
就這麼難嗎?
耳畔的腳步漸漸逼近,他收回視線,兩隊人馬成包抄之勢原地將他圈成了中心,可約莫也是被先前那場不要命的廝殺嚇到了,趕來的將士都只是握著兵刃戒備,沒一個敢當出頭鳥。
畢竟,統領的腦袋還在對方手上掛著的呢,識相的都不太想和他頭挨頭一起作伴。
而對面的少年平靜地望了過來。
他好似一個孤魂野鬼,滿眼空洞,毫無表情,盡管不曾顯露半點殺意,眾人卻還是畏懼地朝後縮了縮。
項桓見得此情此景,突然自嘲地笑出了聲。
原來這些人,都如此怕我。
可他們即便怕我,也要這般費盡心思的拖我下地獄,該有多大的恨,才能有如此的毅力?
他隨手丟下了人頭,也丟開了雪牙,形單影只的站在那裡,一動未動。
訊息傳到醫館時,正是芒種之日。
餘飛上氣不接下氣地沖到藥架子前,“宛遙,項家出事了!”
她正墊腳在藥格子上取東西,聞言下意識就轉身,凳子腿打了個旋兒,讓她險些沒站穩。
婢女在旁扶著宛遙跳下矮凳。
“項家怎麼了?”
餘飛一面跟著她往外走,一面飛快的動嘴皮:“我也是聽人家說的……今天一大早,內衛左右司統領忽然領聖旨奔著項府去了,還帶了十多個禁衛,好像是要搜什麼東西。”
宛遙提起裙子跨過醫館門檻,“什麼東西?搜到了嗎?”
“就是不知道啊!我方才趕過去的時候那幫人正好收工,只看見項大人被帶走了。內衛我又不熟,問什麼也不說,急死了。”
門前的轎夫本坐在臺階下乘涼,一瞧宛遙出來,連忙拍屁股起身。
餘飛替她打起布簾,“倒是宇文那邊人脈廣,有個隨行南下的百夫長給他帶訊息,說是……南燕受降出了岔子。”
“項桓讓人查出來和燕軍暗通款曲,打算棄魏投燕,人證物證齊全得很,簡直要什麼有什麼!”
宛遙愣了一下。
他緊接著便狂嘆氣,“雖說沒至於打敗仗,但已經把人給押回了京……”
這事兒連餘飛都覺得懸。
因為前段時日項桓的狀況的確反常,每天一臉要滅天滅地的架勢,萬一一個腦抽去投奔南燕,還真不是沒可能。
這想法剛冒頭,他便趕緊甩腦袋否定掉——不行,關公面前拜了把子的,自己兄弟不能不信。
餘飛發愁的跟在轎子邊不住地抓耳根,“……現在我就是擔心陛下會怎麼判。”
所以大將軍到底幾時才回來啊!
他現在深刻的感覺到季長川的重要之處,他一離京,真是接二連三的鬧么蛾子。
宛遙坐在其中,思忖著咬了咬唇。
“我爹今天參朝去了……”
她深吸了口氣,“等他回家我再問問。”
而宣政殿內的早朝,由於西南的慘敗,鹹安帝甚至連去也沒去,索性就下令輟朝一日,放百官自行回府。
眾臣議論紛紛地走下龍尾道,沈煜卻面無表情地坐在偏殿中讀軍報。
內容其實並不多,短短的兩頁紙,每個字拆開來看都認識,可他居然也讀了一炷香時間之久。
在旁侍候的內監們恭恭敬敬地垂首而立,氛圍太過寧靜,這反倒讓他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