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拉起白狐貍毛的毯子給她全身裹住,窸窸窣窣的胡亂收拾了幾件衣裳打包捆在腰間。
宛遙從毛毯裡探出頭,“要去哪兒?”
“帶你走。”他說著,利索地轉過去,將人覆於背上。
“抱緊了。”
宛遙伸出雙手環過他的脖頸。
後頸上那些結實的經脈散發出溫暖的熱度,她埋首在他幹淨的外衫下,終於萌生出一種想哭的沖動,然而又拼命的忍住了,把千濤駭浪盡數吞回腹中。
窗外的天還是深不見底的黑色,西邊掛著一輪毛月亮,他們沐浴在一片微光下,頭頂有零碎的星辰,腳下有闌珊的燈火。
少年揹著她奔跑在勾連的牆壁和院落的屋頂上,不斷起伏的四周吹來微涼的夜風,呵氣成白煙,而宛遙竟沒覺得有多冷。
“來了來了……”
不遠處熟悉的一聲提醒。
餘飛緊張兮兮地四顧,招呼著他快過來。
“催什麼。”跑了這麼些路,項桓到底還是有點喘。
“子衡去同嬴統領搭訕了,你們趕緊從那邊走……你確定這條道行得通?”
後面這一句問的是秦徵,他肯定道:“放心,我上次出城便是用的此法,當時還沒人替我把風。”
“出去之後,往北就是城郊了。按我同你說過的方向走,我會留在這附近替你們斷後。”
……
三個人在黑夜的遮掩下貼著牆根跑,月光照出幾道斜長的影子。
這是幾十年前的舊城牆,長安淪陷時被叛軍以火炮攻出的缺口,雖然重新加固了新的磚土,但因地勢的緣故一直未能修繕,也是戒備最鬆散的地方。
照秦徵的話來說——幾乎沒有禁軍。
餘飛打頭陣,秦徵墊後,項桓單手託著宛遙,騰出另一隻來爬牆。
然而老天爺向來是不怎麼眷顧他們的,偏就有這麼巧,待他縱身跳到地上時,冷不防和對面撒尿的守衛撞了個正著。
兩廂對望,各自一愣。
那人顯然比他愣得還厲害,險些沒當場失禁,慌裡慌張的開始提褲子。
“什、什麼人!”
“有人逃跑!有人逃跑——”
饒是宛遙在場,項桓終於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
身後寒光一閃,秦徵已抽劍沖到了他們面前。
餘飛情急之下連忙大喊:“遮住臉,遮住臉,快!”他們都是虎豹騎的將領,被人認出來是件很棘手的麻煩。
眼見守城的戍衛從四面八方湧入,項桓一腳踹開面前的一個,朝秦徵道:“怎麼來得這麼快……你不是說當時沒人替你把風也出來了嗎!”
後者逼退一名守軍,得空回他:“可能在那之後,他們就把這個缺口補上了。”
“……”
這人該不是個內鬼吧。
混戰之中,宛遙摟著他脖頸,正從厚實的白狐毯中抬起頭,項桓側目道:“頭低下去,別看。”
她聞言,一聲不吭地再將自己埋入他寬闊的後背。
耳畔只聽得兵戈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