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這是不想再搭理人的反應,宛遙沖著面前高挑的背脊暗嘆口氣,只能默不作聲地先離開,讓他自己待一會兒。
夏末的暑氣還沒消退,每日依然是熱度不減的豔陽。項桓立在窗邊,被照了滿身淺淺的金光,心情更加因為這天氣煩躁不已。
坐立不安,想圍著長安城跑上十圈。
“項桓……”
不知過去多久,耳畔有人小聲且謹慎的喚他。
項桓驀地一愣,轉眼去看,宛遙正端著一碗湯藥站在跟前,儼然是一副和好的態度。
“該喝藥了。”
是預防瘟疫不可少的一日一次的藥劑。
可他心裡煩得很,固執地別過臉,“我現在不想喝。”
宛遙遲疑了片刻,還是堅持:“藥放涼了會很苦。疫區畢竟不安全,斷一次藥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我都說不想喝了。”
項桓其實只擺了一下臂,他沒料到會把藥碗碰翻,隨著“哐當”一聲,湯汁和碎片齊齊在腳邊摔開。
那一刻,項桓看見分明宛遙眼中細微的變化,心裡也是莫名的咯噔了一下。
放縱自己發了一通狗脾氣,這會兒冷靜下來,才感覺真惹禍了。
宛遙神色有些複雜,彎腰想去收拾,半途被項桓伸手擋住。
“你別碰,我來。”
他利索地蹲下把碎片整合在一起,她也沒閑著,取了個簸箕仍在對面低頭幫忙。項桓一面撿,一面偷偷窺著她的表情。
宛遙正慢慢的掃藥渣,並未看他。
他有種平白惹了麻煩的無所適從。
接過那隻裝滿殘骸的簸箕,項桓欲蓋彌彰地補充說:“湯藥我過一陣再去拿,你不用忙。”
“嗯。”宛遙頷首應了一聲。
而之後的整個晚上她都關在房內沒出來。
項桓坐在院中悶得發慌,夏夜的四周充滿了蟲鳴聲,集體在草叢裡放肆的吱哇亂叫。
他先是在桌前百無聊賴地把玩那幾個空蓮蓬,隨後又踩在臺階邊上走,去踢一旁好端端長著的灌木叢,最後蹲在牆頭,把一根青枝的皮扒了個精光。
正對面的房間大門緊閉,燈火卻很明亮,依稀能照出一抹輪廓纖細的影子來。
項桓盯著看了半天,滿心沒著落地把青枝扔在地上,跳下高牆,走上臺階時又頓住了腳。
他在道歉與不道歉之間掙紮徘徊,轉眼已在廊前兜兜轉轉行了好幾個來回。
房簷上蹲著的野貓圍觀了全過程,瞧得有些眼痠,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只是摔破個碗而已,不至於這麼生氣吧?
也著實不知要說些什麼,他又行了一圈在門前停下,嘴唇微微抿了抿,目光盯著打在欄杆上的光影看,忽然猛地把心一狠,側身揚手就要敲門——
“吱呀”一道輕響。
他還沒拍下去,裡頭的人便把門開啟了,項桓這一瞬的反應極快,動作立刻從叩門轉換成了摸脖頸……
宛遙正抬眼,視線冷不防被一個高大的身影占據,目光略有幾分訝然地看見他漫不經心地低頭又望天,“項桓?”
她奇怪:“你在幹什麼?”
他一臉隨意地開口:“我……路過。”然後又欲蓋彌彰的補充,“剛剛看見那隻野貓好像在撓窗子。”
暗處的貓無端頂了一口黑鍋,哀怨地叫了一聲,撒腿跑開了。
宛遙下意識順著他所指的方向好奇地望了望。
“你來得正好。”她眉目間的神情倒是比白天松泛許多,側身讓他進來,“小圓醒了,進來看看。”
項桓眸中閃出一抹色彩,登時仰起面。
項圓圓自從前幾日便一直在昏睡,連宛延的病情也愈漸惡化,這是她近來第一次蘇醒,張口就嚷嚷著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