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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頂著一口氣,悶著頭跑出了府,騎著沒有長成的小馬駒,一路跑到了宋府。
那人剛陪宋夫人上完香回來,難得穿了一身桃紅色,點了胭脂,稱的愈發清麗好看。
她從轎子裡出來,在門前見到有些狼狽的自己,似是有些驚訝,然後眯著眼睛笑:“怎麼了小翎赤?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是不是你哥又沖你發脾氣了?”
他低著頭,不知道怎麼開口,然後只覺手一暖,那人往他手裡塞了塊糖。
“小翎赤呀,你哥就是那個脾氣,咱不要搭理他。要不你陪我先進去坐坐,我讓遣人去翟府一趟,叫你哥來接你。”
他手一抖,整塊糖果翻滾在了地上,轉身落荒而逃。
那時候他太過年少,在逃跑的驚慌失措中,各種情緒如同打翻染缸,混成了模糊的酸澀。
裡面有為自己做不了什麼的恥辱,也有為那人以後日子的惋惜,還夾雜著難過和無能為力。
只不過他沒想過,那是他最後一次見那人。
也是最後一次見到那種糖。
在此後的三年,他幾乎翻遍所有的能找的鋪子,問過所有的製糖人,都沒有找到類似的糖。
翟翎赤捏著手中的糖紙,閉上眼睛。
——她真的回來了。
驛站的條件比不上府裡。
這連綿細雨之下,既沒有門房趕上前來牽馬,也沒有馬夫去拿腳蹬,更沒有小廝過來撐傘。
只有隨車的兩個親兵下了馬後,戴著鬥笠靜靜的站在一旁候著,看著翟家兩兄弟掀開簾子,從車廂內出來。
翟翎羽撐開傘,遞給身後的弟弟,自從馬車上一躍而下,幾步就跨上臺階,站在了大門的屋簷底下。
而左手拿傘的翟翎赤,目測了下馬車的高度,也隨著躍下,朝著驛站內走去。
他路過自家哥哥時,發現對方正看著自己,停了下來:“大哥?”
翟翎羽淡淡道:“伸出來。”
“什麼?”
“右手。”翟翎羽微斂著眸子,額前的落雨剛好垂在了他的眼角,“你從廖記出來,右手一直握著,我遞給你傘,你空著的右手沒有動彈,卻用拿著扇子的左手來接——你在廖記門前,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
“大哥,你想多了,我就是喝茶的時候燙到了。”翟翎赤笑了笑,“你看你也淋濕了,先回去換身衣服,別著涼……”
“翟翎赤,你是我帶大的。”
是,自己是長兄帶大。
一言一行,一個小動作,甚至一個眼神,都無法瞞住他。
翟翎赤握著的右手緊了緊,他看向自家哥哥,眼底的不安、喜悅、擔憂、還有坦然幾乎在同一時間泛起,攪和成一團,最後只留下忐忑。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慢慢的張開了手指,露出掌心裡皺成一團的糖紙。
翟翎羽拿起紙團,用雙手輕輕撫平。
糖紙上的圖案帶著稚趣,藍白色,藍色的底紋,白色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