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不語,低頭幫我合上了衣衫。
“你不喜歡我,不想……要我?”沮喪,失落。
“正因為愛你,在乎你,才要給你最大的尊重。我不能在這裡,在現在,不明不白的要了你。”朱佑樘吻吻我的額頭,“我能等,等到我們成親的那一天。”
然後,依依不捨地站起身,幫我蓋好被子,放下幔帳。
我閉上眼睛,兩行熱淚滑過臉頰。公主不會失去王子,那是童話;而我,不是公主,終將會失去王子。
我坐在房間裡,等待月上中天。三更的梆聲響過,提著燈籠,從後門悄悄溜出了百韻樓,回首望了一眼,那個曾經屬於自己的輝煌。
我壯著膽子,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回家的吸引力戰勝了一切恐懼。我著魔般朝城西蟠龍山坳走去。
快走到城門時,兩個行腳僧擋在了我的身前。我偷偷拿出瑞士軍刀,警覺的看向他們,“什麼人?”
“貧僧等奉繼曉大師命,在此恭迎女施主。”
“不是在城外嗎?”
“城門以閉,請女施主隨貧僧等乘坐馬車,走近路去到蟠龍山坳。大師吩咐,子正時分,開壇作法,不可有誤。”
我握緊瑞士軍刀,將信將疑跟在後面,心想他們敢有非分之想,我就再捅死一個。
拐進巷口,果真見一馬車停在那裡,一咬牙,跟著兩人上了馬車。馬車飛馳而去,幾拐之下,竟真沒有經過城門出了城。很快來到了蟠龍山坳,一處地勢高矮起伏不定,彎曲迂迴,如龍蟠於地的山坳。
下了馬車,隨著兩人向蟠龍之頂——祭壇所在的地方走去。山坳裡,邪風四起,呼嘯而過,彷彿是女人的哀號,痛徹心脾,讓人不寒而慄。狂風隱約帶來的酸腐氣息,讓我一陣作嘔,是屍體腐敗時發出的惡心味道。這是t什麼鬼地方?!心中腹誹,腳下不敢放鬆。
烏雲遮月,藉著晦暗的星光遠遠望去,祭壇依地勢而建,在整個山坳的最高處。四周掛滿黃帆咒符,迎風招展,明晃晃的黃色配以血般硃砂,倍顯刺眼。我不由止住步伐,一個冷戰過後,周身被一種莫名的危機感籠罩。
見我止步不前,兩個行腳僧前來問詢。我嚥了口吐沫,有種扭頭往後撤的沖動。兩人似看出了我的打算,一左一右,攔住了我。
“你們幹嘛?!我要……”
“不得無禮!冥空、冥思,還不快請女施主上來。”繼曉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喊聲。
循聲望去,繼曉頭戴毗盧帽,身披袈裟,拄著九龍禪杖一步步朝我走來。那如佛主般慈悲的笑容,卻讓我打了個寒戰,可身體已隨著那雙閃爍著深邃光芒的眼睛,不自覺靠近。
繼曉止步,我也止步,他道:“女施主,法陣請,天緣際會,百年一見,切勿延誤了時辰。”
我不自主的點點頭,身體又開始自行挪動,一步步踏上了祭壇。
祭壇地勢高,縱容著狂風肆虐,打得人臉頰生疼,我舉起胳膊護在頭前,卻還是被風嗆到,忍不住連咳幾聲,清醒了許多,驟然發現那股屍臭更加刺鼻。恍然睜開眼,正見法陣外圍,站著一圈身著黑色長披風,雙手捧著長明燈的孩子。大風把風口處幾人吹得搖搖欲墜,覆在頭頂的披風帽子,早已刮到了腦後,可他們一動不動,毫無知覺地站在那裡。我以為是祭壇裡規矩多,不讓動彈,便想上去幫忙。走近一看,險些尖叫出來。挽起的發髻布滿塵埃,慘白無血色的臉頰,青紫的嘴唇,無神的瞳孔潰散著生機,全無意識的注視著手中的長明燈。
女,女孩子?我轉頭去看,長長的黑發,糾結著山坳裡窩來的寒風凜冽飄揚著,四周可不都是女孩子嗎!
幾個僧人上來,檔在我身前給吹落披風的女孩兒重新戴好。我正想發問,繼曉幽幽的聲音傳來,“女施主,機不可失,請移步法陣中央。”
“我……”我本想拒絕,可看到繼曉那雙如野貓般忽閃出藍綠色光芒的雙眼,身體又不自覺向他靠近。難道是……催眠?
來不及多想,人已走到了繼曉面前。繼曉單手執勢,向我深施一禮,“女施主,請。”
我扭頭看向身側的法陣,腳卻如同灌鉛,無法挪動,不願挪動。繼曉一揮手,上來兩個僧人,將我架起,半強迫的朝前拖去。
“不,我,我不……”
“女施主,請勿拖延。”還是那雙眼睛,此刻看起來分外恐怖,是無法反抗的恐怖。
我無力的被放倒在半米多高的冰玉祭臺上,身下傳來無盡寒意吞噬著我的肉身,卻只能空洞著雙眼盯著繼曉,任憑空洞無限擴散。繼曉慢慢走近,我唯一記得始終握緊著手中的瑞士軍刀。
僧人們退到一旁各自的位置上,儀式即將啟動。
我動動嘴,無法發出聲音。繼曉道:“女施主請放心,貧僧說到做到,會將女施主送回家的。”言罷,詭異的笑笑,口中念念有詞,彷彿是佛經偈語,又像是道家咒語,喃喃而出,饒舌繞口,聽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