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廣德回過神,“是,慕……張,張姑娘和心兒先去家裡洗洗,換身幹淨衣服,春水寒啊!”又推了下早已木訥的邱氏,邱氏忙附和了幾句。
讓我鬱悶的是,沒人張羅走,這麼一大群不相幹的人浩浩蕩蕩的往唐家挺進。
我就勢把頭埋進朱佑樘懷裡,這裡溫暖,這裡遠離流言蜚語。朱佑樘似乎感覺到我的不安,因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我更緊密地抱在懷裡。
到了唐家,我狼狽的新形象很快超越徐碧心成為了萬眾矚目的焦點。吳嫂瞪大了眼睛,動也不動,最終在唐寅三番兩次的催促下跑回廚房燒了熱水。
“朱佑樘,放我下來,到了。”我抓著他的衣衫小聲說著。
朱佑樘對我的建議充耳不聞,直到把我送回了房間,才緩緩放下。他捋捋我額前的濕發,輕聲道:“好好洗洗,別凍壞了。”轉身帶頭離開了房間。
我眨眨眼,那句“對不起,把你衣服弄濕了”始終沒能說出口。
我退掉濕衣,正躲在簾帳後擦身體時,吳嫂敲門送熱水。我隨意披了件袍子去開門,本想打趣,卻發現心情沉重得無法開口。吳嫂添好水,看了看打蔫的我,幾次欲言又止,終是嘆息一聲出去了。
吳嫂一走,我趕忙鑽進熱水裡。莫忘記我那個莫名其妙的“病根”,這受了涼,可耽誤不得。不過今次沒有半個時辰好享受,我才泡了不一會,門外就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嫣兒,你沒事吧?呼,謝謝你救了心兒。”
“我沒事,伯虎。”
“嫣兒,我,我想過了,我不能再忍受這樣的日子,我這就去和爹孃說!求他們成全!”
我傻了,不知該如何回答。成全,很好啊,我等著盼著不就是這個結果嗎?可,心為什麼這麼亂?
“嫣兒,嫣兒!我去求爹孃成全我們,好不好?”唐寅等不到回應,又問了一遍。聲音焦躁,更多的是擔憂。
“我,我,我……”我承認,自己無論如何說不出明確肯定的答案。
“唐兄!”朱佑樘的到來猶如救世主般,讓我鬆了口氣。
“哼!朱公子有何指教?”
“嫣兒是個女子,唐兄可想到了你這一去的後果?試問在場之人,如何看待在貴府住了兩個月的她?嫣兒的貞潔,全在唐兄一念之間!”
唐寅怔住了,狠狠錘了下房門,“嫣兒,我,我……”
“伯虎,我,我明白。”是啊,我想我明白,卻又什麼都不懂……
我冷靜一下,“朱佑樘,你們先到前面去吧,我換身衣服就過去。”
朱佑樘應了聲,就拉著極不情願的唐寅走了。我憋足一口氣,沉入水中,直到再也堅持不下去,才浮出水面。輕嘆一口氣,迅速爬出木桶,梳妝打扮。
看著包袱裡的首飾和女裝,恍如隔世。猶豫一下,選擇了最豪華的裝備——李夢陽送的淡紫色雲錦做成的長裙,韻婷送的金簪,張鶴齡送的玉鐲,玉凝親手縫制的大號繡花鞋。簡單盤了個流雲髻,又尋了兩個小珠花配在一側,銅鏡中赫然出現一個大家小姐。哎,我不想擺闊,但是眼下的情況,官宦人家的小姐肯定比窮人家的孩子更容易得到眾人的理解和青睞。
想了想,又翻出玉凝早前送的“化妝品”,塗上淡淡的胭脂,蘸了下朱唇,故意用眉石將眉骨描繪柔和。幻化出低眉順眼的神態,我不由失神,鏡子中謙恭的女人是我嗎?好像是……
“張公,張……您,您收拾好沒?老爺,夫人請您去客廳。”唐福不知該如何稱呼我,索性用“您”字代替。
我苦笑,看來需要適應的有好多人。“好了,就來。”我邊回答,邊收拾好桌上的首飾用品。
開門意味著“注目禮”的開始,唐福不好意思直接瞅我,又剋制不住好奇心,便不停的偷偷瞄我,然後……驚呆在原地。我不明所以,我有那麼漂亮嗎?
我“撲哧”一笑,喚回唐福的魂靈。他傻乎乎的撓撓後腦勺,顛顛為我帶路,即使這條路我再熟悉不過。
“老爺,張……她來了。”唐福的通報有點詭異。
我淺笑,抬眼見客廳裡黑壓壓坐滿了人,頗有三堂會審的味道。唐廣德和周臣居中;左側是徐昌彥;右側是邱氏,以唐寅為首的後輩都是站票。我暗自搖頭,還真能剁了我不成?一個深呼吸後,裝出淑女的樣子,蓮步輕盈地走進客廳。
“嫣兒見過各位長輩。”我福身施禮,在口中打了個馬虎眼,讓我把眾人一一念叨出來,豈不太累。
眾人的視線極速彙集到我的身上,見我衣著打扮得華貴不俗,或多或少有些糾結;可當我恭順的抬起頭,視線瞬間變得複雜了許多,隱約響起了若幹個倒吸冷氣的聲音。我微不可見的一蹙眉,有見到美女倒吸冷氣的道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