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被忽悠得心花怒放,連聲道謝,“承您吉言,承您貴言!”
“小老兒姓沈,名昌平,您喚我聲沈掌櫃便可。”言罷,吩咐夥計取來字畫。
展開卷軸,我順勢看去,卷軸裡是一副狩獵場景的圖畫,描繪為首一人帶著黃狗、蒼鷹一馬當先,身後幾人追逐著共同圍獵一隻猛虎的壯觀畫面。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我一字一句念出來畫捲上的題詞,道:“這詞我知道,是蘇東坡在密州做知州時寫的《江城子》,把詞中歷來的香豔軟媚、兒女情長,換成了報國立功、剛強壯武的英雄氣概,大有‘橫槊賦詩’的味道。對嗎?伯虎。”
唐寅滿意一笑,“嫣兒的確有用功讀過書。”
我生怕他以此為由,讓我回去接著啃書,趕忙誠實地回答:“我就會點唐詩宋詞,別的就完了,伯虎不要大看我!”
唐寅放下畫卷,“嫣兒啊,多讀些書有何不好?雖然你不能考取功名,但可修身養性,出口成章,更顯落落大方。”
“好好好!千好萬好,就我不好。大才子,一本書,只要50的內容不是廢話,便是好書。我只讀那精華的一半,剩下的糟粕可不要!我腦容量有限,不比你們聰明,裝不下許多。”
唐寅搖搖頭,“罷了,嫣兒總有道理。”
我莞爾,“既知我總有道理,還多說什麼,快走了啦,我肚子都餓了!”
唐寅卷好畫卷,轉身向沈掌櫃告辭,帶著我離開了德寶軒。
“伯虎,我們去哪兒?”我認得這路是通往蕭亞軒的。
“你猜呢?”
“蕭亞軒是賣茶點的,該不會去天然居吧?”
“嫣兒想去?”
“怎麼可能?”
“那我們不去,前面還有家酒樓,不若去那兒。”唐寅提議。
“好。”我笑笑,加快了腳步。
挑了張靠窗子的桌子坐下,菜很快上來。一筷子炒蛋剛剛入口,一個熟悉的聲音難掩興奮之情,從酒樓門口傳來——“嫣兒!?”
我尋聲望去,快樂地應著,“朱佑樘,怎麼是你?好巧啊!”
朱佑樘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桌旁,“我去蕭亞軒尋你,並未見到。本想就此回府無意看到你進了這間酒樓,便跟了進來。”
“哦?該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吧!哈哈……”我與朱佑樘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一時興起,竟忽略了身邊的唐寅。直到——我莫名地打了個冷戰,一陣寒意從身後襲來,不祥的預感籠罩住心頭。我抽搐嘴角,慢慢扭頭,看向“晴轉多雲”的唐寅,極具諂媚的笑笑,“伯,伯虎……”
唐寅掃了眼一臉假笑的我,挑挑眉毛,“朱公子是吧,請坐!”
朱佑樘這才注意到唐寅,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坐到對面,淡淡一笑,“未請教,這位公子是?”
我看得明白,朱佑樘雖然在笑,卻絲毫未達眼底。本想開口為他們介紹,卻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這,這位,他,他是……”
唐寅見我話不成句,索性自己介紹,“在下唐寅,是嫣兒的摯交好友,親如一家。”故意加重“一家”兩字的讀音,連我都聽得出其中的味道,更何況是處於“對敵”狀態的朱佑樘。
朱佑樘不失禮數,保持風度翩翩的微笑,向唐寅略施一禮,“唐公子,有禮了。”
“好說,好說,只是在下從未聽嫣兒提起有您這樣一位氣度不凡的朋友。”
朱佑樘快速看了我一眼,見我“低頭認罪”,答道:“嫣兒並不是一個喜歡到處宣揚自己事情的人,況且真正的朋友是放在心中,不是掛在嘴邊的。”
“朱公子果然好見識,在下佩服!”
朱佑樘沒在和唐寅客氣,看了眼我不太合身的衣服,問:“嫣兒,這衣服哪來的?這麼大,不合適你。”
我悄悄擦了把冷汗,好在古代沒有“情侶裝”的概念。轉念一想,還是不對,我總不能說自己追唐寅追進書院了吧?
唐寅道:“這是我們六藝會館的統一服裝。聽口音,朱公子不是蘇州人士,不知也不足為奇。”
朱佑樘詫異的看著我,“嫣兒,你,你怎麼可以去書院?想學什麼,我可以幫你把先生請到家裡……何苦你一身男裝的跑來跑去!”
唐寅莫測高深的笑笑,“那可要麻煩朱公子把先生請到寒舍來了!”
朱佑樘不明所以,“這是何故?”
“朱公子有所不知,嫣兒一直和在下住在一起!”
“啪——”朱佑樘將茶盞打翻在地,一雙龍目憤怒地瞪著唐寅,“你說什麼?!”
我心一虛,把頭低得更低;朱佑樘的跟班趕緊上來替主子收拾好碎片,全程乖巧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