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芳的言外之意是她只對裴紜說過,但是有沒有別的人,透過別的途徑知道了,就無法獲悉了。
“你身邊這麼多人,你卻只選擇了跟我說這麼大件事情,說明你是信我的,也只有我能信不是?”
裴紜這句話說中歐陽芳的心思。
歐陽芳也不知道為何,換做以前,她最不可能傾訴的物件就是裴紜了。
換做以前,裴紜的暴脾氣一點就著,也從不會靜下來思考。這種隱秘的事情,歐陽芳怎麼可能跟裴紜說。
可是歐陽芳這幾日觀察下來,卻發現裴紜變了個樣。不說裴紜第一日舌戰祠堂,有理有據,進退有度,就是後面幾日,裴紜對待任何人都不像之前那樣暴躁無力。
尤其是對待歐陽芳時,目光好像尤為和善——其實裴紜沒有別的心思,只是打心眼裡覺得歐陽芳作為一個無依無靠的遺孀實在可憐,所以面對歐陽芳時,都是母性泛濫一般關切地看著她。
除此之外,即使裴紜性格不怎麼好,但是裴紜心思單純,歐陽芳是知道的。加之裴紜是裴紹的親妹妹,裴紹、裴紀和裴紜三人的關系從小到大一直都不錯,裴府裡最不會去害她這個大嫂的,可能就是她和裴紀了。
但是裴紀因為身體原因,深居簡出,歐陽芳嫁到裴家兩年,見過裴紀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見上一面實在是難。而且丈夫出門之外,後又風波連連,歐陽芳更不敢也不能貿然去見他。
裴紜是她眼下唯一一個救命稻草了。
“所以,你還有什麼不能跟我說的呢?”
裴紜平靜地看著歐陽芳,用目光給她支撐與鼓勵。
歐陽芳鄭重地點頭,終於開口道:“翠娥是楊姨娘派來的,我趕不走她,因為她是楊姨娘派來監視著我的。”
其實,裴紜認為拍丫鬟、小廝去監視一個人也算是宅鬥啊,宮鬥裡見慣不慣的招數了,對此她並不驚訝:“那你原來的那個呢?”
“杏兒,唉……杏兒入秋時長了天花,便被楊姨娘給遣送走了,也不知道這個丫頭現下是生是死……”
提到自己的陪嫁丫鬟,歐陽芳的眼淚就簌簌掉落,杏兒算是她在裴府唯一可以信賴的人了。
天花?裴紜在心裡思忖,這時代,得了天花怕是有命數活下來也給別人弄沒了。
裴紜拍拍歐陽芳的肩膀,道:“那……這翠娥可有做傷害了你的事?”
“傷害的事到沒有的,就是一些小事上不順心罷了。尤其是她在那邊跟楊姨娘通風報信的,我這裡多了一隻釵子,少了一隻鐲子,楊姨娘都知道。起初我還沒有想過我有孕,因為的月事一向喜歡延後。記得翠娥有一次這麼問起了,我也是這麼答她的。只不過之後楊姨娘就跟著孟姨娘有一搭沒一搭地往我處跑,話題總繞不開生兒育女的,有時候還會帶上一些補品,我就便不免多想了一些。之前也試過兩三個月遲來,但從沒有像這次這樣,突然喜歡酸的,有時候還會幹嘔,我之前聽說懷孕了就是如此……”
說到自己的推斷,歐陽芳還有些羞澀,微微低下頭摸了摸肚子:“當時正想請個大夫來看看,可馬上裴府就出事了,再之後,我……”
裴紜知道,再之後,歐陽芳就沒敢提這件事情,這個孩子對於裴府的意義太複雜,不是裴府的人都希望它出生的。
就是裴紜,如果歐陽芳肚子裡真的是有了孩子,她也不能斷定這個孩子該不該出生。
站在一個女人的角度,裴紜知道這孩子的出生會給歐陽芳帶來許多麻煩、苦累。
歐陽芳是一個寡婦,家中無主父主母可依靠,孃家歐陽家雖然家世顯赫,但是歐陽芳卻是一個不受重視的庶出女,尤其是裴府如今不是當年的國公府了,更沒有多少人在意她的死活。
歐陽芳又不是會來事的人,裴府裡一個楊姨娘都不好對付,更不必說笑面虎一般的孟姨娘。
懷孕到出生,到孩子會走路說話,開始讀書識字,最後成人……這是一段漫長艱辛的過程,而這一切,都得她一人來承擔。
裴紜實在不確定歐陽芳瘦削的肩膀是否能扛得這些風風雨雨。
裴紜也知道,若是裴紜讓她放棄孩子,自己過個逍遙自在,歐陽芳是肯定不會理解的,並且會認為裴紜瘋了。這個時代的女子,不可能有這種想法的。
裴紜在心裡長長嘆息了一聲,只不過她抬頭看見歐陽芳手覆著腹部,目光集聚在那上面的一剎那,她突然願意去支援歐陽芳。
不為什麼,女子本弱,為母則剛。